周蕴考量再三,还是决定把这难题丢给颜亦,让他去和这个不容易糊弄打发的丫头周旋。
听见两人没事,颜澜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是马上又追问:“那他人呢?有在家好好休息么?”
“他就在外面的车上呢,我劝他先回去休息的,可他非要坚持来接你这个宝贝儿呀。”周蕴宠溺地摸摸颜澜的头,后者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只流浪的小狗。
“这个白痴,被撞了头还乱跑!都快成家了还是像以前一样乱来!”可怜的小狗一听见事故的受害者在外面等她,眼泪汪汪的眼睛立马又瞪起来,丢下周蕴和她的大行李箱,风风火火地找了个门就准备往外冲。
周蕴看着一瞬间这丫头已经跑出好一段距离的气愤背影,哭笑不得。这个路痴,还是老样子……她叹口气,在颜澜已经迅速穿越那道门的时候无奈地呻吟了一句:“我说,小澜,那门是通往男厕所的……”
走出机场大门的时候,颜澜手里握着今天的第四个巧克力味的甜筒。
周蕴果然还是把她当成以前的那个小女孩看待,拿冰激凌哄她。但是一个冰激凌又岂能平复她心中此时的羞愧与愤怒?
要不是周蕴没有及时叫住她,她怎么会闯进机场的男洗手间?
今天真是撞邪了,又是摔跤,又是被陌生的名女人强吻,最后还来一出“勇闯”男洗手间。她回想方才洗手间那秃顶的中年男子乍见她之后顿时手忙脚乱、匆忙捂住下面的那副惊惧又嫌弃的模样,就恨不得就地挖一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大概已经把这一年的脸都丢光了。
想到这里,颜澜恨恨地瞪向周蕴,一面将手中的冰淇淋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可惜她故作凶狠的表情和动作还没有吓到周蕴,自己却被一时冲动而含入口中的大块冰雪冻得龇牙咧嘴。
周蕴忍俊不禁,但碍于某人的余怒未消,还是双手合十地告饶:“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再生气啦!瞧你这吃法,待会儿着凉了胃疼可别怪我啊——呐,看看风景吧?你有三年没瞧见了吧?虽然我们不时会给你寄相片明信片什么的,但终归没有——”她突然不说话了,原本只是想转移颜澜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她真的依言开始细细地凝视起机场外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去,并且,看得很陶醉,看得,眼睛中,开始有水雾弥漫。
看这架势,怕是要掉眼泪了。
周蕴有些慌神,从两人成为朋友开始,她就怕颜澜哭。这个平日总是显得特别要强的姑娘,难得一哭起来,是出人意料、难以抗拒的惹人心疼,每每她一哭,一贯乐呵呵大咧咧的自己也跟着开始陷入琼瑶言情剧式悲伤,一手给她递纸巾,一手接过她递回的擦湿过的纸巾继续抹自己的眼泪。
还好过了一小会儿,颜澜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因为过于感慨而掉下泪来。
整整三年的时间,1095天,距离这个从小生活了二十年的、全世界最最熟悉和难以割舍的城市,几万公里。即便是曾经很不喜欢的比如眼前人流量过于庞大的拥挤马路,即便是在此时气温酷热、地面上蒸腾起让人烦躁的热气,如今看来,也是如此可爱。
她深呼吸了一口带着灼人热量的空气,脊背享受地后仰,满足地轻叹一句:“多好的天气啊。”
时间是九月三号下午三点半,头顶的太阳比沙漠里的蝎子还要毒辣,足以悄无声息、难以防备地把人活生生给蛰得半死不活。
于是周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颜澜,也不管她手里忘记咬的冰淇淋已经流成小河污染了她胸前一整片白色的衣裙。
“呃——颜澜,你确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颜澜吗?你的失忆症不会让你连你最受不了的秋老虎也忘了吧?”
“啊?有吗?不会吧,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sunshine girl?”颜澜故意装傻,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眨得比小鹿斑比还要无辜。好久没有这样子搞恶作剧的心情了,周蕴不知道的是,在生活节奏快得离谱的国外,很多时候连笑容也是紧绷的,即使那里的气候宜人、风景秀丽,也是,让人很难去融入其生活,触手可及,却难以倾心。而现在,站在热气腾腾的街头,虽然身体因为过高的气温并不是怎么舒服,但是周围普通而熟悉的景色已经让心情不自觉地轻松愉悦。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周蕴胸前个性的花朵,后者一脸紧张又傻乎乎的表情,实在是憋不住,于是悄悄别过头去,嘴角自然地扬起最明媚的弧。
终于,自己又回到以前了。离开了这么久,现在,总算,又回来了。
“喂,你不要吓我啊!不是说德国的医生在神经学方面很权威吗?难不成也不过是一群庸医?”见颜澜别头不理她,周蕴急得随手把剩下的冰淇淋往垃圾箱里一丢,然后企图用她沾满巧克力酱的手试颜澜额头的温度。
颜澜赶紧后退一步——不能再继续逗她了,否则自己的脸就毁了,待会儿可是还要见人的。
“嘿嘿……”她笑得天真有邪。
“笑什么?问你话呐!——等等,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的表情那么奸诈呢?”周蕴总算有些明白过来,眼神从担忧变为狐疑。
真是个迟钝的女人,一点都没变,
“你的衣服,真好看。“”颜澜盯着周蕴的胸口,开心地提醒道。
“嗯?”周蕴顺着颜澜的视线低下头去,足足愣了有两秒钟,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啊!我刚买的两千多块的裙子啊!——”
路边的行人纷纷投来鄙夷的注目礼。
两个容颜秀丽、穿着优雅的女子,大街上的,一个哇哇大叫气得跳脚,一个咯咯笑着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