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晚风盈满衣袖，林铮看着赵澈被禁卫军押下去，只觉得寒风刺骨。
明日处斩？她们两个？他从未这般失态过，即便对方是皇上，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
“老臣罪该万死，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恳请陛下饶了她们吧！”
众人似乎才想起来方才是陛下的口谕，赵熙心头一怔，林府虽不是权倾朝野，但林铮在皇上心里是什么地位，众人心中跟明镜似的，今日之事当真严重到这般地步吗？林氏永不为朝廷录用，这是何等重罚。虽然欺君之罪理应死罪论处，可是赵熙总觉得这中间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事情。
“林铮，你莫要一次次触及朕的底线！”若不是看在师出同门的面子上，他真的不会轻易放过林铮。瞒着自己偷偷抚养李瑶灵的孩子，只此一条他就罪无可恕。
林铮尤不肯放弃，“陛下，瑶灵已亡故多年，昭国也已经不复存在，她们对当年之事全无半分念想，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爹对不起，蕊儿对不起您！”林素蕊颤抖着身子爬过去，她自小被林铮娇宠着，行事素来但凭心境。不想做的事情，谁逼迫也没用，即便是圣旨赐婚，她也敢冒着杀头大罪去私奔逃婚。如今想来爹爹为自己承受了多少，“爹，墨再求情了，他不会改变心意的！”
林铮哪里不知道当今圣上铁石心肠，否则当年他的兄弟怎么还会在夺位之争中死伤殆尽。就连自己两肋插刀的兄弟，他忍心伤害，夺人所爱的时候可丝毫没有考虑过兄弟情义。
“陛下，老臣到了这把年纪也活够了，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她二人，她们还什么都不懂啊……”
皇上看着林铮的脸，一瞬间苍老了，不再有朝堂对簿时候的坚持和决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般倔强，执着的念着李瑶灵，即便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这是让他钦佩却又憎恨的执着，“既然如此，一命抵一命，你挑一个！”
挑一个？什么意思？林铮呆愣的目光扫过两张明明相似却有着决然不同神情的脸，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残忍。
“陛下，陛下开恩啊，草民也愿一命抵一命，换她二人性命！”林素堂的目光锁在冷颜身上，他心中清楚，即便父亲想要一碗水端平，但蕊儿自小长在身边，父亲无论如何也会保住她的命，但是这也对冷颜来说太残忍了。
林铮忽然一巴掌扇过去，半空中的手还微微颤抖，“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陛下，犬子满口胡言，求陛下恕罪！”
冷颜望着这样一出戏码，心中竟有些动容，那林铮看来对林素蕊是真的疼爱。只是从皇帝脸上的鄙夷神色看来，今天这事绝不可能这样简单的了了，“中原的皇帝还真是没什么信誉可言，你分明不想放过我们，又何必假惺惺的给他希望呢？”
“别胡说！”林铮心惊，保住一个尚且难如登天，冷颜这孩子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可是冷颜不是林素蕊，对林铮没有半分畏惧和敬畏，双手被反绑着，她却可以一直跪的直挺挺的，可见从小没少受到这样训练，“我有没有胡说，他心里明白。一命换一命？就算你想还我的命，他也不会答应，你不是查清楚我是谁了吗？”
冷颜不傻，事到如今还能不明白北冥朔出现在京都的意义吗？冥月门的杀手情报向来只掌握在门主手里，外人即便想查也只能查出一点儿皮毛。从李春华和林铮的谈话中，冷颜不是完全不明白当年的事情。冷潇，看来这个人和昭国灭亡脱不开关系。如今这皇帝非要杀了她们，想必也不只是李瑶灵的关系。
“冷潇的徒弟！”皇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没错，她可以不死，你断断不该活着！”
天牢的结构冷颜并不陌生，毕竟曾因为探视萧子衿来过这里，林素堂也熟络的很，只是这一会他不是押解犯人的，而是换了个身份的阶下囚。
林素蕊几乎是被人拖着扔进牢房的，那人原本也想将冷颜扔进去，却被冷颜抢先一步自己进去了，见过顺从的死刑犯，没见过这般积极进牢房的，狱卒倒也没说什么，立时锁了门。
冷颜不讨厌林素蕊，即便她在自己眼前哭哭唧唧的，她竟然没有厌烦，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知道了她是自己妹妹的身份，“别哭啦，他应该不会杀你的！”
“真的？”林素蕊现如今心乱如麻，冷冽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那个坏人是不是真的依照约定放过了冷冽，她如今困在这里、自身难保却仍旧忍不住关心冷冽的情况，这是怎么了？
冷颜摸了摸林素蕊的乱发，“冷冽还活着吗？”她没有回答林素蕊，只是打探冷冽的情况。他若不是伤得很重或者死了，断不会让林素蕊落入别人手里的。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望着这三面青灰色砖头的牢房墙面，她心中忐忑不已，眼泪水也是止不住，“我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那个人答应只要我跟他走，他会放过冷冽的，他……他应该不会骗我吧！”
冷颜望着被她紧紧攥着的胳膊，心中有点暖意，可是看她如花猫般的脸，胸口又好似被人狠狠的揪着，“你这么担心他？你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林素蕊心中咯噔一声，喜欢冷冽？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可能的，她明明喜欢的是沈大哥，沈连安？有多久没有想过这个名字了，“我只是怕他死了，害怕连他也离开我了！”
冷颜不会安慰人，只是思及今日之事，想来能让冷冽吃这么大亏的人便是那突然出现的北冥朔了，“北冥朔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再为难冷冽了。你放心吧，明日上刑场，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什么事？”事到如今她还能答应什么事情，明明就要一起人头落地了。
冷颜长舒了口气，“明日若是有乱局，你不准出声说话，一句话也不要说。”
“可是我们都要死了……”林素蕊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日之局冷颜也考虑在内，只是没曾想北冥朔会突然出现，乱了局面。如果她想的没错，那么北冥朔不会就这么看着自己死在中原皇帝手里，否则他就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有人还不想我们这么快死，所以若我没有料错，明日刑场定会动乱，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许出声，一句话也不能说！”
林素蕊不知道冷颜的目的，却也只能跟着点头。爹爹说这个人才是她孪生姐姐，应该不会害她的，“嗯，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