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的时间,越王府原本喜庆的装饰全部拆了个干净。皇上没有关他多长时间,几乎在宣布冷颜混乱中被杀之后便将他放了出来,只是赵澈似乎变了个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如认识冷颜之前那般。朝事一概不理,只要在京都一日,便整日整夜的泡在凝香阁内。以前他只听苏潇潇弹琴,如今似乎谁的琴声他都听,也都肯撒钱。
另一方面,林家父子已经被贬为庶人,先前因为林素蕊被劫走,两人受了好一番盘问,最后证明劫囚一事与他们搭不上关系,再加上萧子衿从中周旋,刑部最终也没拿他二人如何。林铮不打算继续留在京都,加上担心女儿安危,便想着去寻了早就被萧子衿送走的林素蕊后隐居起来,总算也能保住一个女儿。
城门口的人熙熙攘攘,萧子衿挑了驾青灰色粗布马车带着俩丫头缓缓行来,秦海早就按着吩咐备好路上的行装等着她了。“林大人,琐事缠身来迟了,请多见谅。”
“娘娘多礼了,如今林某已是一届草民,幸得娘娘大恩得以保全性命,还有蕊儿的事林某感激不尽。”林铮噗通跪下,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就给萧子衿磕了头,累的林素堂也一并跪下,“多谢娘大恩大德。”
“林大人,我叫你一声林伯父可好,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别娘娘、娘娘的唤我了。我与小颜情同姐妹,你既然视她为女,那何不同等看待于我,左右也算个侄女,若是见死不救,我以后有何颜面见她?”
“你是说……”林素堂颇为激动,可路上行人太多,未免隔墙有耳,他只能把话塞回肚子里,“若是此生还能相见……”
萧子衿心里也没什么谱,虽说劫囚的人是她分派出去的越王府的人,可是最后沿途追查下去就被另一批人中途拦截了。而后冷颜便不知所踪了,生死已不再她的掌控了,“会的,她曾经受那么重的伤都能活过来,一定可以的。”
萧子衿伸手接过秦海递过来的包袱,“伯父,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点行装,路上用。另外我会让秦海护送你们去找林姑娘,那一处比较隐蔽,所以你们可能找不到。以后恐难相见,还望珍重。”
“多谢娘娘!”林铮并未拒绝,所以这两青灰色粗布马车便成了代步工具。
萧子衿着一身素色交襟罗衫,浅青色蚕丝罗裙随着她矫健的步伐左右摆动。衣着华丽的人在京都城比比皆是,所以从城门口走来,也没有多少人关注。“芳儿,尹大夫那边怎么说?”赵钦的并且目前是太医院的院判和尹鸿升两人看顾,相比于院判大人,尹鸿升出入东宫更方便,所以主要是由他照看,所以询问病情变化自然找他更直接。
陆婷芳是崤山营军医帐中的一名中医,医术虽不敌尹鸿升,但也是医药世家出生,陆婷芳耳濡目染的,对草药方子也比较熟知。萧子衿便是派她去向尹鸿升询问病情的。
“尹太医说此事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若娘娘得空,他可以亲自解释。”
“少主不好了,沈府出事了。”高莽急匆匆骑马闯了过来,向来爱凑热闹闲不住的他今个自然是去了沈府的婚宴,只是这新娘子还未接进门,刑部的人倒是先上门找了一通晦气,惹得陵王和沈府纷纷灰头土脸折了面子,这婚事终究还是由原先的推迟举行演变呈作废了。
萧子衿原打算趁着今个小郡主大婚,城门口人流众多的时候送林家父子去找林素蕊,可以稍稍掩人耳目。没曾想婚礼竟然出事了,高莽只知道出事了,却到底阐述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一时之间竟叫她有些着急了,“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娘娘,快上马车吧,殿下等着了。”高莽刚翻身下马便看到斜里驶来一辆六角锦缎拱顶马车,车前挂着东宫字样的两个红灯笼。驾车的车夫旁边还坐了个人,萧子衿绕过高莽奔过去,“你怎么来了?”
聂徵一身绛紫色云萝密文长袍,褪去铠甲武服看着比平时清瘦很多,但是作为太子护卫,他的剑永不离身,“娘娘,殿下在车上,沈府出了事,殿下猜想高将军很难说清楚,便赶过来了。”
萧子衿纵身跃上马车,让原本蹲下做脚踏的车夫生生尴尬了几分。
“你们先回东宫吧。”萧子衿撩开帘子吩咐完车外头的两个丫头才安心的进去落座。“殿下,出了何事?”
赵钦一身明黄色朝服还未脱去,头上五爪金龙冠精致华贵。一见萧子衿入了马车,忙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怎么没换衣服?”他刚下朝,但是心知今个沈府大喜,她这个筹备婚事的人该是穿戴得体的。
萧子衿一早要送人,自然不敢穿着那里里外外七八件的锦缎华服,“我出来有点事,穿成那样不方便。你还没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呢?”萧子衿急着想知道事情原委,也没顾得上将手从赵钦的掌中抽离,就这么由着他握着。
赵钦心中一喜,嘴上却没有过多的笑意,毕竟出了此等事情,他不该笑的,“户部尚书今早去刑部衙门击鼓鸣冤,说女儿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而且怀疑是沈府的人下手的,所以今个早朝邵安便当着大殿百官向陛下请了旨去查办此案。”
陵王府和沈府的大喜之日,不论是陵王赵熙还是刚从南疆赶回来的沈老将军都被免了早朝。所以邵安带人闯入婚礼的时候,赵熙再想对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这场时隔一月的第二场婚事到底还是黄了,气的小郡主当场掀了盖头夺门而出,闹得北城区人尽皆知了。
萧子衿诧异的看着赵钦,这场婚事吹了对谁最有利简直一目了然,她不由的怀疑了赵钦,“皇上怎么会让邵安这节骨眼上去查案,这不是摆明了要搅黄这门婚事吗?”
“圣心难测啊!”赵钦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对方怀疑的眼神,“我没有左右陛下心意的本事,这是表面上看东宫是最大受益者,所以你怀疑是我从中作梗也不无道理。”
萧子衿默然垂下头,被拆穿后铺面的尴尬袭上心头,她的脸刷的红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赵钦初时略有些愠怒,可眼下瞧见她脸红的模样,心头的气怒去了大半,“你也没错,我确实有最大的动机,想必现在陵王府和沈府都这样认为吧。”
宽敞的马车似乎一下子闷热起来,萧子衿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自己这般露骨的怀疑人家,还被人当场戳破,这尴尬让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好了,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赵钦叹了口气,想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之间的隔阂有事自成亲之日起一点一累计起来的,眼下慢慢来化冻了。
马车狂奔,赵钦将准备好的外衣递给了萧子衿,“你先穿上,免得到时候因为着装遭人诟病。”
里外两层衣袍一穿,萧子衿原本穿的素色衣裳便瞧不出来了。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北城区的沈府,门前张灯结彩却异常萧条,与当晚的越王府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