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阿德里安:“你拿十万元现金,到那家把孩子领出来。五万块是赎人的钱,另外五万是封口费。你这个样子,一个外国人,别人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就说把孩子带到国外去了,你收养了。不要说是哪个国家,也告诉那家人,如果说出去了,就要归还那五万元。听懂了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梅如雪心里还是憋得慌。
她已经有了决定,梅小山的儿子,以后就是她梅如雪的儿子了。姓梅,是肯定的。因为这是阿爸唯一的血脉。但是这个孩子,会改个名字,以后,和梅小山,永远没有关系。她也没有梅小山这个弟弟了。
这个时候,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嘈杂。有人在喊:“快点快点,ICU那个杀人犯死了!”
梅如雪心里知道,是那个苏媚死了。
第一次,梅如雪对于一个人的离世表示漠然。
这个女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没有一点是非概念,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她那个细脚伶仃尖酸刻薄的姐姐,也算是害了她。
阿德里安电话打了过来:“梅总,那个买孩子的人啊,打听到了,我现在过去。您给财务打个电话吧,我签字了,还要您批准拿钱呢!”梅如雪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了。
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她已经像过了一个世纪了。
梅如雪答道:“不用从公司拿钱了,你直接过来找我吧。不过,还是带几个人去吧,一会儿我来安排。”
那个农村,梅如雪是知道的。如果阿德里安直接给钱带人走,那又岂止是十万元可以了事的。
人的贪欲,总像一个深潭一样,没有止境。
这一点,她从梅小山身上,就看了个淋漓尽致。
还好,穆景阳还在这里呢。
梅如雪走过去,拍了拍穆景阳的肩头,示意他出来。
这件事,她不想让陌离知道了。他刚刚捡回了一条命,这件事,还是不知道最好。
穆景阳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雪儿?有什么吗?”
梅如雪说到:“景阳哥,你能去一趟宁镇吗?”
穆景阳:“出了什么事?那里还有事儿?”
梅如雪:“是啊,我刚刚从苏媚那里得知,她把梅小山的儿子掐死了。”
穆景阳:“?啊?”
梅如雪:“我当然不信啦,叫人一打听,原来是梅小山那个混蛋,赌博,没钱,把儿子给卖了!”
穆景阳:“这个混蛋!找到卖到哪里去没有?我回去帮你查查?”
梅如雪:“不用查了,已经找到了。我就怕对方不肯放人,想让你派俩人一起去接回来。”
穆景阳:“没问题,可是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孩子,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梅如雪:“我一起去,就是不好露面。万一要是让梅小山知道,是我接走了他儿子,就麻烦了。他是很贪的,多少钱都填不满的一个人。”
穆景阳点点头,这一点,可以想象。
如果一个赌博成性的人,都已经到了可以卖掉自己儿子的地步,那就可想而知了。不过,那个孩子,父亲赌博成性,母亲又是那样一个泼皮无赖撒泼打滚的女人,那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不敢想啊!
他看着梅如雪,没有说话。
毕竟,雪儿是这样的好。可是,那个梅小山又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这句话要是问出口,雪儿会难堪吧?
梅如雪似乎看穿了穆景阳的想法,她淡定的说:“没有关系的,孩子还小,我们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接触最好的人。我想,他是阿爸的亲孙子,他身体里,流着阿爸的血。”言外之意,这个孩子,会好的。
穆景阳有些哑然失笑了,他想起来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印度还是哪个国家的片子,里面有一句很是经典的台词: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一定是贼!
自己怎么也会这样想呢?
使劲的摇摇头,甩掉了那些荒唐的想法。
梅如雪当然不知道,穆景阳竟然想了那么多,飘得那么远。
当下决定,穆景阳带着两个警察,亲自和梅如雪一起去。
和陌离,当然是说公司有事,回头再来看他了。这一句谎话,穆景阳和梅如雪都说的很流利。一笑。
阿德里安很快就来了。
穆景阳这边处理好了,医院的后续事情,让那两个留守的警察去办。又从警局另外找了两个人,当然是请事假出来的哥们了,和他一起去给梅如雪帮忙救人。
一行五人,带着阿德里安找到的地址,一路往宁镇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梅如雪真的不想回宁镇那个伤心地。
快天亮的时候,他们到了宁镇。与梅如雪原来住的那个小村子相邻的万家镇,就是梅小山卖儿子的那个村子。
梅如雪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换上了一身户外的男装。有些宽大,长长的头发盘起来,塞进一个毛线帽子里。脖子上套了一条多用巾,脸上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镜。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的,倒也一时分辨不出她是男还是女了。
阿德里安是个法国人,金发碧眼的,肯定不会有人认识他的。
那三名警察,都穿着制服。
穆景阳因为是办这件事,也没有惊动当地警方。
看着阿德里安手里的地址:万家镇村东十一组二十二号,万本生。
抬眼看看这个村里,倒是每家每户院门口都钉着门牌号码。
车里停在村外了,不想太引人注目。
梅小山的儿子,梅如雪见过两次,大致上有印象。现在,许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不过,她知道,只要看到那个孩子,她就会认识的。
想一想,那孩子,也该有十岁左右了。不是小孩子了,梅如雪想着,眼睛竟有些湿润。
抬眼看,这家的门上号牌是九号。那么顺着走过去,向东,应该就会找到的。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男孩子,背上背着一大捆木柴,艰难地走着。
穆景阳看了旁边的阿德里安一眼,示意他去问问。
阿德里安是个外国人,好说话些。
阿德里安紧走了几步,追上了那个背木柴的男孩子。他看到这个孩子赤着脚,裤子下面的裤脚已经被泥土和污垢沾满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脸上是汗水和泥巴掺合在一起,用手抹过,一条一缕的深浅不一。
男孩子只有那对大眼睛亮亮的,在瘦小的脸上,格外显眼。
阿德里安用流利的汉语问道:“小朋友,我想问一问,你认识梅大川家吗?是不是从这里过去啊?”阿德里安抬手指了指东边的坡道。
那个男孩子有些惊奇的看着他,一个清晨,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怎么会打听自己呢?不过,他现在不叫梅大川了,而是叫万川。
梅大川把肩上的木柴向上提了提,回答道:“你找他干嘛?是不是他爸爸又欠了你的赌债啊?我可不认识他。”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阿德里安无奈的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回头看着穆景阳和梅如雪。
梅如雪刚才听这个孩子说话,心里就有些怀疑。这个孩子,莫非就是大川吗?
她看着穆景阳说到:“景阳,你喊他一句,他叫梅大川。”
穆景阳会意,压低嗓子,用只有那个孩子听得到的声音喊了一句:“梅大川!你等等!我不是要债的。”
只见那个孩子身子一震,脚步戛然而止。回头看着他们发呆,然后,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一样,撒腿就跑,犹如被吓到了小野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