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已将晚,阴影已经蔓延了整个客厅,打开了挂满客厅顶上的星星灯,一颗一颗地闪烁着流光,温柔光华的洒满了整个房间,把阴影驱逐。
夏天把装着蛋糕的盒子摆在茶几上,打开。
里面装的并不是明天的生日蛋糕。
只是夏天迫切的找出合理地摆脱他的理由。
夏天拿出小叉轻轻刮了一点奶油,有些甜,还有点苦。夏天慢慢地吃完蛋糕上面的小太阳图案,也不知那家烘焙馆怎么着,这些年来竟然还有这个类型的,也不知道创新。
只记得三年前,夏天满心满念的都是他,每天数着他来的日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意拨开,雕出精致的花儿来,只为让他观赏。合约的五年,让她一点点丧失在这个华丽的牢笼,有时候从梦里醒来,诺大的别墅只剩下自己一个,床铺旁边还是冷的。自己内心的绝望和等待他来这个“行宫”临幸的期盼,就像两只毒蛇撕咬着她的身体。
夏天等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疤,竟不觉得疼的时候,自己才知道,时间不仅可以抚平人的伤疤,还能轻而易举地将爱或恨这些浓烈的情感扔进沼气池里快速腐烂,等再想起来的时候竟如庄周梦蝶般还要去怀疑它的真实存在。
更可笑,自己当时还甘之若饴,殊不知,她已经悲哀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腐烂的花。
那天天上飘着大雪,夏天光着脚踩在铺着地暖的木质地板,趴在落地窗前用手写着李旭阳和自己的名字,不一会儿那五个字便凝成水滴,聚股滑落,那字也模糊一片。夏天一遍一遍写着,仿佛圣诞老人就能看见似的,送她份大礼。
终于,别墅传来车开进来的声音,她知道是他,竟觉得欢喜,心里好像要开出花儿来,一遍遍的感谢可爱的圣诞老人。
等他进屋,夏天还没穿上鞋子就去玄关那里接他,就像一个迎接工作一天的丈夫的妻子。
她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带他去看她专门做的蛋糕,轻轻的趴在他的背上,手环着他的腰,对他说:“生日快乐。”
天旋地转,夏天不知道为什么李旭阳把她甩开,还沾染着外面雪花温度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冷酷的对她说:“不要做那些无所谓的事。”
可她,卑微的连哀伤都不会了,对他说着抱歉,是我不懂事了。
夏天吞咽着奶油,似有些油腻,便去冰箱里拿瓶水。
水顺着嗓子到达胃里,可冰冷却传递到四肢百骸。
至今她还不知道为何他不喜欢生日,还只是单纯的讨厌自己。
蛋糕吃到了里面的夹层糕点,心中的窒息感消除一点。
是啊自己最喜欢过生日了,她总会给自己做个夹层蛋糕,果酱的甜蜜总会让她觉得自己也被人爱着。只是夏妈妈却早就去世了。
还记得自己当时赶过去见她,病床旁边围绕着很多人,夏天知道,这是她这么些年来收养的孤儿。
她把自己喊到病床前,枯瘦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夏天明明还能从中汲取些温暖,可怎么就一个月不见,人就要不行了呢?
夏天看着她,泪珠扑腾扑腾地往下掉。
夏妈妈说:“这小时候从没见你哭过,怎么现在哭的那么厉害。”
夏天满心满肺的委屈想给她说,还想扑倒她的怀里,让她安慰。仿佛夏妈妈就有那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夏妈妈拍了拍她,叹了一声:“苦了你了。”
夏天哭的更厉害了,到最后却不知是哭的夏妈妈的离去,还是自己。
她放弃了自己全副武装的盔甲,忘记了曾经的初恋,迷失在浓重的雾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夏天感觉有眼泪进到嘴里,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这蛋糕有些苦呢?
手机震动,是总监杨琨的电话。
“喂,我听说那里发大水了,你怎么样,这几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手机一接通杨琨急忙道。
“我没事,我手机进水了,刚换的。”夏雪解释着,并没有必须提起李旭阳的意义。
“嗯,那就好,对了,好合怎么样了?”杨琨问道。
“我还没给她打电话,我一会儿问问她。”停了停,还是说到“这一场水把百年留下的痕迹冲的干净,我怕……”
夏天觉得爱情真是一个毒药,一个人的命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带走另一个人的魂灵。
杨琨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安慰她说;“好合是个乐观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傻事的。”
夏天点点头,又发现杨琨也看不见,就说:“嗯,我知道了,那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等杨琨知道了夏天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就要她再休息几天再来。
夏天本来就想请假,这倒省了事。
挂了电话,给林琳发个信息报个平安就给好合打了电话。
“喂,你好,这是王好合的电话,有什么事,我转给她。”夏天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正是张庆年。
“我是夏天。”夏天倒是没想到是张庆年,她还以为他已经回Z市了。
“夏小姐,好合已经睡了。”
果然,张庆年是李旭阳的人。
“嗯好,我没什么事,就是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夏天不知道张庆年为何会在好合旁边,但是,只要好合好好活着,其他的事,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等挂了电话,林琳的消息已经发了好几条了。
除了对她表示慰问及想念之外,还说了这两天最高指导人会经常来探班的消息。
夏天正想问原因,虽然她现在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为了自己,却也不想天天的碰见他。
门铃响了,来的是周冷玄。
夏天好像看见了他眉色里的担忧和着急,夏天呆呆的看着他,久远的黑白记忆如同加了彩色的琉璃,将绚丽的色彩晕染开来。鲜活的情感跳动,竟让夏天感到亲切。这一刻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哥哥,如果她有亲人的话是否会赶过来看望自己。可是,却唯独没有想到爱人。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夏天说。
周冷玄已经做好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屋,紧张的情绪徒然放松下来,竟然有些雀跃不安。
“你要和什么?水还是茶?”夏天让周冷玄坐在沙发上。
“水就好了。”
周冷玄不敢太唐突,有些害怕破坏这样的氛围,距离他们这么融洽的相处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愿去深究。
夏天把水放放到他前面的茶几上,自己窝到斜对面五指沙发里,光落在她的睫毛上,落下了阴影,忽然抬头,眼睛闪耀着光。
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周冷玄端起水杯,手指摩挲着瓶身,似在寻找她留下的痕迹。
“我问的你们同事。”怕她误会,就连忙解释,“就是上一次我朋友结婚,他留下了你们策划组的联系方式。就问了一下。”
夏天点点头,表示知道。
灯光给了彼此一层柔软的保护,好像有万千心事都可以任意倾诉。
周冷玄接着说:“对不起夏天,我不知道你那天会生病,而我也不应离开。”
夏天知道是前几天她生病的事,沉吟一会儿,坐好身子,认真的对他说道:“冷玄,你不必向我道歉,真的,我们已经不是彼此的从属关系。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那段初恋只是变成了一段比较美好的回忆而已。”
周冷玄预感她要与他撇清干系,急忙想辩解。
但是夏天却摆摆手说:“冷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从未记恨过你,相反,你和我的那些回忆是我珍藏的宝藏。可我们不能 一直望着过去,却不认真走着现在的路。这两年,我有见过许多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看过不少情侣在婚礼前就不能继续下去。而我们也许只是那无法走下去的普通的两个人而已。
我看见百年和好合的一往情深,也看到了好合失去了百年也能安然生活。我们不要再执着过去了好吗?已经浪费了八年,不能去做些别的事吗?冷玄,以后就让我们当作朋友不好吗?”
夏天慢慢地说着,是在开导冷玄,也是对自己的心进行剥析,是在说与冷玄的记忆,又何尝不是在说和李旭阳的过去。
周冷玄静静地看着夏天,发现昔日的女友早已长大,再也不是和他撒娇斗气的模样,他突然有些慌张,好像一个孩子藏着偷来的东西,沮丧的是,主人对它并不重视。他怀揣着不知把它安放到哪里。
周冷玄不知如何辩解,他知道夏天说的句句在理,可却有一种东西梗在喉咙里。
似是知道冷玄心中所想,夏天看着他陷在沙发里,昏黄的光将他包裹,无端的散发沮丧气息。她说:“我看到小王子的那句话,是说:”你之所以觉得你的玫瑰花那么珍贵,是因为你在你的玫瑰花上所花费的时间。 我们也是,执着了那么多年,忽然放弃,只是觉得不值得而已,但它并不是我们当初所坚持的本身。”
周冷玄那梗在喉咙里的东西,化为硫酸,灼伤他的肺腑。似是觉得自己的坚持毫无意义,也觉得自己就像笑话一般。
“我知道了。”周冷玄终于端起水杯,水还是温的,但到了嘴里却成了碎冰,嚼了嚼和血一起吞了下去。
明明是盛夏,却冷的出奇。
“那我先走了。”周冷玄说。站起来展开僵硬的双臂,说:“生日快乐,夏天。”
夏天扑进他的怀里,温热的眼泪浸湿他胸前的衬衫。:“生日快乐,周冷玄。”
他的生日只是比她早一天而已,就是今天。
她看着周冷玄离去的背影,形单影只,感到一阵酸楚汹涌的到达心中,喉头哽咽,眼泪却流了出来,顺着脸颊落下,落到窗外。是在挥别过去,也是在埋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