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很渺小,可我依旧在盼望,一切真的如青牙所说,真的会有那样的办法,让我们不再被天命掌控。我只是那样,心里默默地等他,不惧年华消逝,也不惧乱世风雨。
小朵在三百年里给我写了很多信,我也一直没有再去过华阳,这次她写信告诉我,在三百年的暂缓下,那些樱花终于复苏了,竟一下子全都开了。
我也给青牙写了很多信,只是总是有去无回,他从未回应过我,我猜想他在奔波,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这样琐碎的事情上,所以不管他回不回应,我都在写着,不停地写着。我也曾问过小朵青牙的去向,小朵说他来无影去无踪,不知去向,但那些我送去的信,也随着他一起隐匿了行踪。
我和唐月寒也偶尔会通信,他一字一言,全都是温暖的腔调,但我心里却有些悲哀,有些人越是觉得凄凉,就越是故作振奋,唐月寒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这样的他,其实孤独地不得了。可我不愿意揭穿,只能迎合着他的腔调,顺着写下去,此时的他,也许又喝了一坛酒,笑容苦涩,在云朵尽头眺望着远方。
我们所有人的温暖,好像都只保留给了对方,所以我们只是那样简单地忘怀着,也等待着,舍不得放弃,也惧怕有始无终。
三百年过去了,小夭的心里终于迎来了希望。那天,我正在看着那些纷乱的樱花发呆,小夭就急急找到了我,眼里是大喜过望的泪水。
我跟着她走,一路走,就走到了我和她初遇的那棵桃花树下。
“小离,你看,那朵东南角的桃花。”我照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了看那朵桃花,猛一看似乎跟别的没有区别,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朵花的花瓣上有褐色的水印浮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朵花长了花痣,形若一朵小小的桃花。此时我终于明白了小夭的眼泪,也明白了她的笑意。
“他回来了?墨风回来了?”我虽然怀疑,但也不敢确定。
“是啊,小离,原来我的等待,真的是有意义的。我突然觉得,这些桃花,全都成了摆设,我的眼里只有他。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吗?会记很久吗?”小夭泪光微微地说。
“当然了,这样的姑娘要放在心上一辈子。”我发自肺腑地回应道。
“真的吗?我真的值得这样的幸福吗?”
“在我眼里,你就是灿烂的星辰,用什么样的美好来装饰都不为过。我陪你一起等,再等四百年,他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还要喝你们的喜酒,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小蘑菇就不知道爱不爱吃玫瑰糖了。说不定那时候,他都已经成亲了呢。我们来打个赌,看我先能喝上你的喜酒,还是小蘑菇的喜酒。我先来,我猜我先能喝上你的喜酒。哈哈。”我释怀地笑了起来,由衷地为小夭开心,似乎这三百年,就只有重绽的樱花和这一件事能令我开心了。
“那我只能选小蘑菇了呢,但我希望你能赢。”
“那当然了,我肯定会赢,嫁妆都准备好了,只等新郎出场了。我可等着你们游历人间,等我们发白如雪,你讲那些故事给我听呢。”
“好,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时光确实流逝地极快,爹娘,绿雪,清许,全都列入了新的轮回,命运改变了好几场,我看着他们今生的幸福,也觉得宽慰。时光那么快,我们永远都跟不上咯。我在心里念念有词道。
这世间,也已经很少有人能记得清念这个名字了,也更加没几个人记得灵犀,华歌这些名字了。所以,我最终还是叫回了“杨清念”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叫起来那么动听,总是让人感觉到绵绵的思念,我很喜欢。
“阿念,大事不好了。”那天我还是坐在石椅上,喝着酒,哼着小曲儿,看着樱花。小夭急急地从远处跑过来,对我说。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吓得我的酒意都消失了不少,因为我从来没见到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了,小夭,何事如此惊慌?”
“云海池边,突然出现了一朵妖花,它慢慢长大,可以吞噬一切。已经有不小的范围被它吞噬了个干净,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月,整个橘子洲都会被它吞噬殆尽了。两日之内,那棵桃花树也会被蚕食,树爷爷说感觉他自己的灵力被禁锢了,动都动不了。这朵花,好像知道这里藤精树怪居多,专门克制植物,有备而来。我感觉我的灵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你先别急,我知道你担心墨风,我们先过去看看,我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除去这朵妖花,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看看。”
“好。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换得墨风平安。”
“不要这么想,我会想尽办法,护你和墨风平安,我会护住橘子洲的安危。”
一切的一切,只会比想像复杂。我们到的时候,那朵花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寥寥云海,四分之一的云海池都被吞噬殆尽了,那一片望过去,已经转黑,消失不见了。远远望去,那就是一朵特别巨大的莲花,无比轻柔的花瓣,若不是如此巨大,断是让人联想不到它会有这样破坏性的力量。
我朝着那朵花不断地攻击,却也是收效甚微,或者说,我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它就毫无着力,完全不痛不痒。我不是木灵,所以它克制不了我发挥灵力,但是,在橘子洲,我们大多修习的木灵之法,所以显然我们正好无力克制这朵花。
这朵花也不知何时产生的,也许,只是以前混迹于普通莲花中的某一朵,我们谁都没注意它的暗结珠胎,才酿成了今天的大祸。只是,如今去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只能想尽办法先克制着,让那树桃花以及橘子洲的生灵少遭荼毒。那朵花就那样发着柔柔的光,似要普照大地,只是我们的心里,全都是惧怕,这样对峙着,也这样无可奈何着。我们都明白,一切都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祥和,越是绝望的路,你在出发的时候,看着就越是一片坦途。这朵花看似那么温柔,只是,当人被它的美丽吸引走进去,便会尸骨无存了。
我总是觉得,这样可以吞噬一切的妖花,原本就不该生的如此美丽,就不该带着迷惑人心的颜色。我和小夭在云海池边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越看越美丽,也越看越不知所措。这朵花也许不知道,自己生来就是害人的工具,就是阻挡别人的劫难,所以这样无我无他地盛开着,也蔓延着,可是,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只用一个温柔就可以概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假象,只是没来由地恐惧。
我讨厌一切的伪装,我讨厌这样虚假的美丽,我只希望,一切都能返璞归真,一切都不会让人迷失方向,我喜欢,一眼望过去就能靠近的温暖,而不是靠近前的左右踯躅。
我一时有些失神,仓促之间,只能给云铃和幸何先生写信,盼他们来助。我虽然翻阅了书房里的很多典籍,可是,一时之间,我还是找不到克制这朵妖花的方法。小夭虽然在这里待了很久,可是相比于万年的树爷爷,也是弹指一瞬罢了。连树爷爷都不知道的事,她也毫无办法。
异花出世,注定我们的相伴无果,而我们的缘分,也被永远地打上了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