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告诉我青牙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了,只是我始终不肯相信。我将樱花唤来,把他带回了橘子洲,白天让他晒着樱花缝里漏出来的阳光,晚上让他沐浴会星光,再带回屋子里休眠。别人都以为我疯了,议论纷纷,不止不歇,只是我依旧每天这样重复,每天在他耳边说话。
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候,他就安静地躺在我身边,我就这样保护着他,我们之间不再有阻碍,也不再有误会。只是,我心里依旧还是喜欢那个会给我推秋千的他,会笑的像月牙的他,会轻轻捏我鼻子,然后夸我可爱的他,只是,那样的他,在梦里也不会出现了。我就这样每天守着他,全然顾不得天命如何,从前如何,往后又如何。
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也想起幸何先生说,他为我在那个桃花暗格里放了卷记载冥空的书。我就给青牙盖了些薄纱,立马跑去了书房。在樱花缝里渗出的阳光的映衬下,他的脸略微有些红润之色,我每每这样说,小夭就说那是我的夸大之词。
我飞快地打开了暗格,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卷书。上面记载了冥空的去法,还说了如何给走到尽头的人续命,那便是取出自己马车里的星星,放到那个命数已尽的人的马车里去,从此,他便可以活得更久了,只是这种办法只能续命,以后的路如何,全都是自己的选择。
书上说注定要成仙的人,马车就会是唐月寒的那种,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星星,所以我猜想我的马车,也会有那么多无穷无尽的星星。书上说,只有将十颗完整的新涌出来的星星转移到那个人的马车里,他才会获得新生,这个过程要很快很快。书上也说装再多的星星也没用,这十颗星星会随着机缘转化,能活多久,能活多灿烂,全都是因缘际会。
只是,我曾经接触过那些星星,看似十分好捉,但其实无法触碰,只有那些密不透风的容器,才能留住它的瞬间。我突然想起青牙给我的那个象牙木盒子,想着也许有用,便决定带上那个盒子,让樱花载着我去往冥空。
冥空就是一直往上飞,一直飞,直到你看到所有的星星都不再发亮,只剩下漫天的马车和云朵,便到了。
我和樱花就一直在冥空上方盘旋,试着找到我的马车,还有青牙的马车,只是实在太过繁杂,我们一直在看,但却总是看不到踪影。
我急的焦头烂额,琉璃鸟也在这压抑的气氛里发出阵阵悲鸣声,不过我们还是在不断地寻找着,生怕错过任何一辆经过的马车。
车来车往,一切看似那么近,却又那么让人无能为力。
在上空总是看的影影绰绰,我就和樱花一起去看每辆马车里的脸,翻翻找找,找了很久很久,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终于在翻完几万辆马车后,看到了青牙的马车,此时他的马车停了下来,他在里面沉睡着,没有一颗星星,我们转过头,我才发现,我的马车就在旁边几米远。我才意识到,幸何先生所说,人会相遇,就会在路上相遇,乘坐的马车也就会相遇。
那里的我,就像刚到橘子洲的我,不苟言笑,也许,我们的本质就是如此,但是,造物主总想让我们更能讨他的欢心,所以才有了冥空,才有了这样苦乐交织的人生。
我溜进了自己的马车里,看着里面的星星不断涌出来,我拿出了那个象牙木的盒子,接住了一颗星星,它并没有像在手中那样一瞬掉落,我就想着集够了十颗星星一起放进去,但等我将第三颗星星接住的时候,第一颗星星就掉了下去,我才终于明白,要在这持续的几瞬里将星星放到青牙的马车里去,才有希望。只是,虽然这么近,只有几米远,但我几瞬之间凭空过去也很困难,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樱花。
就在我这么想的一会儿,盒子就变空了。我一点儿也不惧怕我的星星损失会耗尽我的命数,这一刻,我庆幸我有那么多星星可以浪费,我庆幸我可以换他的新生。
我又收集到了一颗,就赶紧唤樱花过去放到青牙的马车里。樱花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好几次的尝试中,终于放进去了一颗星星。马车在不断地行走,距离也在不断增大,所以,我们只能不断提高放进去的速度,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后来,樱花已经习惯了那样立在空中,等着我收集好星星,放到它背上,它就伶俐地倒进去,又飞快地回来让我取走盒子收集星星。琉璃鸟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坐骑,随着环境的变化,它的羽翼也会改变大小,此时的樱花,就像一只紫色的鸽子一样,在马车之间穿梭来穿梭去。
我们试了不下百次,终于在青牙的马车上放够了十颗新生的星星,中途落下的星星,又会再次回到马车上,但不再是新生的面貌,而是就像昙花突然开放一样,突然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但能让人感觉到,它就是出现了。青牙的马车也开始缓缓行进起来,我放心地舒了口气,身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看着青牙的马车里开始装满了星星,一颗一颗地洒落,这一刻,我又无比希望,他能得到永生,但这一切,并非我能控制的,剩下的因缘际会,全不能预料。但至少,他的命运有了连续,至少打出了花苞。接下来,他将迎来新生,而我,拼尽余力也要保护着他以后的生活不再那么孤独。
这里寒气极重,我们已经在此耗费了很长时间,琉璃鸟受到了寒气侵袭,悲鸣声不断传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在这里长留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便让它载着我飞离了这片冥空。
在天空飞了很久很久,见过了团团簇簇的云朵,经历了许久许久,终于回到了橘子洲。
我们缓缓飘落,我赶紧到了门口,青牙正躺在摇椅上看着樱花缝里透出的阳光,看到我来了,就对我发散出月牙般的笑。看到他重生,我高兴地不知所措,也回敬了一个羞怯的笑容,仿佛我们初见时那样。
“姑娘,给你。”一朵樱花突然飘到了青牙手上,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你,叫我什么?”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姑娘……我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只能这样叫。”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忘了我,我心里极不情愿,可也只能接受现实,在持续了几瞬的冰冷表情之后,继续刚才那种淡淡的笑容。原来,所谓的重生,真的是重生,洗尽铅华呈素姿,重新开始。
“那我告诉你,我叫阿念。你呢?”
“我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来自何方,我前两天一醒来,就在这片樱花林里了。”青牙摆了摆手说。
“那我就叫你青牙吧,青花瓷的青,月牙的牙。可好?”
“好。那阿念,我要走了。”
“你要去往何方?”
“不知道,总感觉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这样的花,有个姑娘在大树下等我,我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找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抓不住的一道光,总是那么远,但我总想抓住那道光。”
“正好,我也认识一个那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