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铁戎的大战中,除了雍王受伤,雍王手下的一员将领安可丰亦战死。
三日后的早朝上,卫帝宣布封叶皓真为北烨将军。
在北卫,封将也算是一件大事,要遵循一定的礼制,这日叶皓真在礼乐齐鸣中迈过正殿大门,背着光缓缓走向大殿中央。
接下来,由卫帝亲授将印、文书、将袍,这是极大的荣宠,满庭朝臣都不禁对这位天子新宠、朝堂新贵纷纷侧目。在以黑红之色为主的大殿中央,这位新封的年轻将军面容白皙、眉目剔透,神情平静端庄,无论是从容的步履还是受印时一系列的动作,都展现着常人难及的淡雅风姿,看得一众臣子们神色微妙。
殷钰之前也被擢升了两次,目前已位居三品,此刻他正站在离叶皓真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叶皓真被授予了二品将军的袍服,又即将离开此处,到狼烟四起的边境去,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悲怆。明明是一个渴望安定、需要被呵护的女人啊,却被命运一再推离了常规的路途,被任命了一个危险的要去不断厮杀的官位,置身于危机四伏、心神交瘁的环境中。究竟何时,才能从这些囚禁她的牢笼和桎梏中将她解救?
这片纤细坚韧的叶子,也许又要被风吹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了,可能是抓不住的地方,无法掌控的地方。他深深注视着叶皓真澄净平和的侧脸,却看见叶皓真仿佛注意到视线般地亦回望了他一眼,这一望眉眼深深,嘴角却浅浅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苦笑。
心痛得一瞬间失去知觉。
明明心里的声音叫嚣着想要留住她、抱住她啊,为什么总是不行呢,原以为起码可以生活在一座城市、一片天空下,为什么总要从自己身边夺走她?为什么自己如此没有办法和力量?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殷钰举目望向重新端坐在高处龙椅上的那个人,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怨恨。
不出数日,赵梁国的国君果然下旨集结万人军队挥兵东进,决意要陈兵北卫国的边境了。眼看着北境即将烽烟又起,卫帝命兵部调遣给叶皓真一万兵,同她一起奔赴北境,以补充北境护国军的军力,协助雍王抗敌。
出发那日,殷钰求了道卫帝的旨意,和甘容一起去送她。芳草萋萋的城门郊外,3人相顾无言。殷钰神色黯然,甘容眼含泪水,还是叶皓真开口安慰:“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我好像运气还不算太坏,这次也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吧。”
殷钰递给叶皓真一个包裹,勉力笑了笑:“吉人必有天相,你千万保重自己,不要太逞强,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能有用。你这次来去匆匆,还没来得及邀请你去看看我的新家,对了,皓真你喜欢什么花?我会在院子里载满,下次你回来后,我们可以在院子里边赏花边喝酒。”
叶皓真用手轻拂过额前的碎发,温柔看他:“我喜欢刺槐花,又白又香又能吃,不过好像长得慢,也许我回来的时候,还长不了多高、开不出花呢。”
殷钰用手轻握住叶皓真的肩膀:“不会的,那没什么难,大不了我去找来已长成的刺槐树,先栽了满园,和它们一起等你光顾欣赏。”
叶皓真觉得自己如果此时说话可能会有些哽咽,只强作开心地点头称好,然后转移心情似地拿马鞭挠挠头,笑着说:“殷钰,你别招我,不然我都不想走啦,抗旨会被砍头的啦。”
说着,她挥手和两人道别。转身的那一瞬,却被殷钰紧紧拥入温暖怀中。殷钰没有再说话,只用双臂传递出力量。叶皓真垂眸,轻轻挣开他:“这次我是真要走了,我会期待你的槐树的。”
她笑着上马,上前和队伍汇合,爽朗地命令刚调配给她的军队、辎重车及马队出发,一会身影便远了。
————————————
回到北境的护国军营已是10多天后了,伤痛已愈的雍王带着部将们来给新晋的北烨将军叶皓真接风。
雍王风姿如旧,立在风中的身形笔挺如一杆长枪。他看着叶皓真下马,只朗声笑道:“来得比预计的要快啊,这次该叫你叶将军了,真让本王有感天恩浩荡,只是这次,又要劳烦你和本王并肩而战了。”叶皓真看着卫玦俊朗开怀的面容,将连日的跋涉辛劳也不禁忘却了几分,心间略感安宁。
赵梁国地处北卫国的西北面,在土地接壤的4国之中实力不算太强,兵力却不容小觑。因为两国国土接近,之宿怨深重,常因为一些城池的归属纠纷不断。本来近年来由于铁戎对北卫和赵梁都多有侵扰,而赵梁对付铁戎也不甚拿手,所以分身乏术无法来专攻北卫,但是眼见此次北卫虽打败了铁戎自己却也元气大伤,于是也想当起鹬蚌相争后得利的那个渔翁来,急吼吼地召集军队就快要陈兵北境。
赵梁和铁戎不同,作战方式较为传统,常年屯兵备战,军队编制正规、武器兵马充沛,虽不似铁戎族以骑兵见长,但是却更擅长攻城掠地。所以此次,北卫军营面临的考验实在严峻。
叶皓真此行,虽领来了兵部调拨的一万兵来作为补充,但是要对付赵梁大军的猛攻,似乎还并不太乐观。而且要对付赵梁,战术方法又不一样。
叶皓真也深知,虽自己被封将,但是却并没有领兵作战的实际经验,之前所知晓的一些作战知识,也无不来自雍王和他的部将。虽然她知道在护国军营,一个二品将军能发挥的作用无非也是协助雍王而已,只是,她却不能不用尽方法要协助雍王获胜,因为她想活着回去。
大概是知道有一个人,一个明明不该接受的人,在等她。但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如此需要自己,感觉很温暖贴心。
雍王看她神色恬淡,觉得她此次回北境,又似稳重了些,当她是担心前路未明、前途未卜,便大力拍了拍她的肩。
“放心,有本王呢。”雍王在阳光下向她绽放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而叶皓真则向卫玦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对,还有这个人,这个救过自己一命的王爷。
还有小桃,莫子谦、陈亮他们那些人。
无论如何,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她和他们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吧。一旦上了战争的修罗场,便没有任何退路,自己还要努力才行。
可是,究竟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呢?
统领全军、练兵布阵、设机关筑防、侦查消息等等都有雍王一应指挥,自己能在什么层面上发挥一些助力?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带给军营的?这些都需要慎重考虑。
接下来几日,雍王将新来的士兵整编扩充入护国军,并不断严明军法、加强训练,叶皓真也在一旁暗暗学习,部分负责督促这批新军的演练。
这日,在热火朝天的演武场上,有士兵来向雍王汇报,说之前军营新发现的那片浅滩上,明明放牧和训练战马已有半月,但是今日不知为何有大批马匹都误食了某种野草,目前战马们都已倒地不起、情况十分危急。听此消息,雍王大吃一惊,大战在即,北境储备的战马本就不够多,属于宝贵资源,此事非同小可!雍王命令几名副将迅速带上养马官和兽医去看一下情形,但是叶皓真忧心之下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