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的使者陆续地到了天邺城。除了皇城的街道布置了彩带、彩灯装饰外,北卫皇宫亦装扮一新,在最大的启明殿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是夜,启明宫金碧辉煌,数百支双色明烛将整座宫殿照得恍若白昼,宫殿两侧钟鼓齐鸣、丝竹合奏,跳着宫廷乐舞的宫女们身着绮丽的轻薄舞衣,伴着庄重、华美的韵律翩翩起舞,姿态绰约婉媚,眼神流盼多情,殿内一派隆重盛景。
在宴会上,三国派遣来的贵宾自然是众所瞩目。赵梁国派来的是三皇子赵靖瑞,此人面庞清瘦、眼神犀利、气度雍然,神情说不上桀骜但也算不上谦和。宋齐国的端亲王宋奎倒是一派和气,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谦和的微笑。而作为东燕国的使者,身着华服正缓步入殿的东燕四皇子何夕安则显得风华正茂,他刚一落座,就看到自己对面正坐着那晚在馄饨摊遇见的冷淡美貌公子,心中不禁暗惊又暗喜。
而待到礼仪官一一介绍在座的北卫皇亲、官员时,在听到说叶皓真正是日前北卫军营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北烨将军时,何夕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竟然就是北烨将军?谁能想到多谋善战的北烨将军会在一个街头馄饨摊迎风洒泪,然后温柔关心一个流浪儿的饥寒呢?这也真真是奇闻、奇事、奇人了!
而且在明亮的华殿之中,这次看得更仔细了。正襟危坐的叶皓真那纤细的身形和出尘的容貌、淡然的高雅气质,真是要把满殿的歌舞宫人和伺候的美艳宫女都比得如同粗鄙野花、庸脂俗粉一般。他的心中忍不住惊叹,眼前是一片璀璨的光影,目光聚焦之处就只有那一袭素色锦袍的叶皓真。
而叶皓真也注意到了那道炙热的视线。原来是他,她想。真是个孩子气的皇子呢,心思纯良简单,连表情都不加掩饰,对她的注目和欣赏直白地显露在一张可爱的清秀脸庞上,倒令她倍感不好意思起来。
赵梁国的三皇子赵靖瑞和宋齐的端亲王宋奎则要有分寸多了,他们虽然也在打量叶皓真,却不显山露水,保持着自己的尊贵身份,只是目光偶尔与叶皓真的目光交汇。
雍王坐在叶皓真身旁,也注意到了这三国皇亲对叶皓真的格外关注,为了转移他们对叶皓真的注意力,便也不断地附和着卫帝,与他们三人寒暄攀谈起来。
叶皓真也乐得不用说话,只坐着细细品菜、小口抿酒。直到三皇子赵靖瑞突然向她问话:“北烨将军前阵子名震赵梁,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将军和雍王殿下击败我赵梁军不说,还使我方折损了大将,我早就想一睹将军英容,没想到今日一见倒颇觉意外,果然是不同凡响。若不是正式介绍了,我还真以为是哪位卫帝陛下的宠妃女扮男装坐在这里呢。”
赵靖瑞此话说得并不客气,冷峻脸上的神情也是耐人寻味。听了这话,坐在高处的卫帝的神情看得不甚明晰,可雍王已是沉下了脸,正欲发声斥责,却听见叶皓真慢悠悠地发话了:
“三皇子此言差矣,我和雍王殿下也和赵梁的军队交手过不止一次了,”她的目光直视着赵靖瑞,“不管是战场上的正面交战,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说到此处她微笑了一下,眼前闪过石庆岚的脸,“赵梁的军力本是很强,这次却输给北卫,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太过轻敌,被表象所迷惑了,一味冒进之下才吃了亏。”
赵靖瑞面色微暗,却并没有发作:“叶将军说得不错,所以此次北卫举行登元庆典,我赵梁也是重视非常,特遣我前来,此次见到雍王爷和北烨将军,倒也不枉此行了。”
叶皓真只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雍王却说:“三皇子是一偿所愿了,可是酒却喝得不多。叶将军虽看起来文弱,可是实力不凡,你可小心别惹恼了他,不然可不止大家灌你酒那么简单了。”
赵靖瑞低声笑道:“我既说出了心中实话,当然也不怕喝酒,叶将军,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皓真也顺着台阶,举起酒杯:“岂敢,殿下是我国的贵客,我也应当敬您一杯的,请~”,说着,她自己也仰头饮了一杯。
何夕安见赵靖瑞与叶皓真喝起了酒,也按捺不住激动,跃跃欲试地要向叶皓真敬酒。
“叶将军,今日相会,觉得与叶将军颇有缘,我亦想敬你一杯,请~”
宴席之上,难得气氛融洽,叶皓真不便推脱,于是又饮了一杯下去。
今日宴席上用于招待贵宾的,是北卫的名酒“月椿醇”,入口绵软、清香,酒的后劲却大。
待酒至半酣,歌舞稍歇,宫廷主管来汇报说摆在宫中半山上的赏灯宴也已经准备就绪,请卫帝与诸位贵宾和皇亲大臣们移步到半山赏灯赏月。
叶皓真的酒量不行,此时腿有些发软,本想找机会向卫帝请辞先行告退,却不得机会,只能在人群的簇拥下也慢慢地走出了宫殿。雍王看她面色绯红,担心她又要醉酒,于是一直走在她的身边,在行至一处石阶旁时,叶皓真脚下无力滑了一下险些摔倒,所幸被雍王及时扶住。
叶皓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稳了稳身姿,自己抚了抚衣袍,接着轻轻挣开他的手臂,强打精神继续前行。雍王的脸色有些黯淡,他不发一言地跟上叶皓真,却一直留意着叶皓真的步伐,而这场景亦被走在后头的殷钰看在眼里。
半山上已经布置好了多桌宴席,除了新的菜肴和酒以外,还多配了赏月的应景糕饼。叶皓真和雍王受到格外优待,被卫帝召来和外国贵宾以及自己坐在揽月亭的主桌之上。殷钰则坐在揽月亭外较近的一桌上。他也担心叶皓真,目光不时地看过来。
登元节差不多就是我们的中秋节吧。
叶皓真从亭中仰头看着蓝黑色天幕上挂着的金黄色圆月,一时间有些感慨伤怀。
月亮真的好圆,可是照耀着自己的这轮明月,却不是同一个时空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