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宫山庄被南宫萧泠赶出来之后,她就一直漂流在外,不,准确来说应该叫做羁旅天下。她心中认为可以找到跟她趣味相投的知己这个执念一直烙印在她心中,她有生以来遇到不少的误会、背叛和耻辱,但这还不足以击败她想象中的的生活的憧憬与追求。
她的确是慕容山庄的人,也确实是慕容奕羽派她来接近南宫萧泠的,可她并没有揣着目的来的。她深深地知道慕容奕羽跟南宫萧泠之间的水火不容。在南宫萧泠遇难时,她也愿意奋不顾身帮他挡,她当时只是觉得值得,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更加没有想到司徒璃居然会为了救她而舍弃自己的生命。那天夜晚,她看到南宫萧泠暴戾的一面,那晚的他就是一头雄狮,他嘶吼着,而她是他口中的实物,他已经饿了很久,一张开嘴就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那么珍爱自己生命又那么爱美的她会义不容辞地救他,甚至牺牲自己,哪怕是香消玉殒,也在所不辞,因为她觉得值得,曾几何时,她还一度以为南宫萧泠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不料,天意弄人。那晚,她被他说得那么不堪,每个词每个字都不堪入耳,他的话就像寒冬里的寒冰,一点一滴地打在她身上,落在她心里,冷到她心里。可是,她居然没有哭,印象中,她似乎是不会哭。没错,就是这样,最后他在那个寂寥的夜晚,把她当做污垢般轰出门,还真是讽刺,想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
深秋了,天都凉了许多。又是深夜,所以她又想起他来了。
紫汐站在窗台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那么大,那么圆。高高的苍穹,漆黑一片,只是寥寥的几颗星和一个明亮的月亮。月亮是不是很寂寞呢?苍穹那么大,只有它自己在努力发着亮光,可能只要几颗星星是忠诚的。当月亮黯淡到甚至消失时,却是繁星点点。繁星从来不跟明月一起,就像是相互作对,有句话说月明星稀,若是有一天,明月当空照,而又繁星点点,那么地上的人们不就不知道该欣赏明月还是繁星了吗?她觉得她就是这个明月,是孤独的。这时她又会在想,她跟明月般,是冰冷不易近人的,还是温柔的呢?说它是冰冷,它的确是冷冰冰地挂在天空上,说它是温柔的,它那微弱的光给大地一层薄薄的温柔。而她自己恰巧如此,她可以是冰冷的,比如她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慕容山庄;她也可以是温柔的,她可以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月儿……你怎么可以对我下手?”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紫汐的后面响起。
紫汐循声望去,只见床上的人的身体动了动。
“羽,你醒了吗?”紫汐快步走到床前,才发现慕容奕羽并没有醒来,他的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只是他眉头紧锁,嘴里小声呢喃着。他的话断断续续,紫汐大概拼凑出里面的意思。
“月儿,天下之人背叛我都可以,唯独你。我最难受的事情就是你背叛我,你怎么可以对我针锋相对?”说着说着,他的手还在半空中挥着,想要抓住什么。
紫汐连忙握住他挥舞的手,关心地问:“羽,你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握,他立刻定下来许多。
“月儿,牵着我不要放开好吗?”说着,他还把她的手拉到脸上蹭了蹭。
“羽,我是紫汐,你醒醒!”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她也不曾知道慕容奕羽口中的月儿是谁,不过从他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是慕容奕羽很在意的一个女子。
“月儿,我不准你抛弃我。”慕容奕羽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与畏惧。
紫汐瞪大眼睛,不禁感叹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还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慕容奕羽吗?她印象中的他 ,是一个可以撑起一片天的人,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他何时表现过现在的软弱?还好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看到这一幕,若是被山庄别的人看见,他的威严可就会下降了。
“羽,你也是一个重情之人么?平日里你为何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更喜欢现在这么柔情的你,可是我知道,你醒来之后又会变成原来的冷漠 。”竟然是挣脱不了,紫汐干脆放弃挣扎,她用另外一种手把他脸上的碎发拨到一边,把慕容奕羽一整张俊秀的脸露出来。
可怜的病痛,把你折磨成这般憔悴的模样,你何曾这么狼狈过?是你本来就温柔,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是吗?可如今,你却被你的挚爱背叛,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惶恐之际,也让人唏嘘不已。
“羽,你知道吗,情爱是一把无形的利刃,你稍不留神,它就给你致命的一刀。” 她对着依旧是沉睡的慕容奕羽说。
“好好睡吧,睡醒了之后,梦就醒了,不会有梦中的痛苦了。”最后,她抽回自己的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再帮他拉好被子,放下帐帘,便关门离开。
外面已经是一片静寂,偶尔传来一声动物的叫声,明月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明亮,它已经上升到高空,一副傲然的样子。
“呼!”一声响,一身紫衣的紫汐已经飞到屋顶,整理好衣服和姿势,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壶酒。这壶酒是她前几年酿的,埋在她闺房外面的小院的桃树下。今日有愁绪,便要借酒消愁。
“哈……”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束缚。当有外人在时,她喝酒都是无声的,哪里会像现在这么无礼,发出一些粗犷的男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喝了一口酒,紫汐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当她上来之后就后悔没有多穿一件了,本来就是深秋,凉意明显很多,加上已经是深夜,何况还是屋顶,风更大了。她拉拢一下自己的衣服,借着月光鸟瞰整个慕容山庄,这里跟十几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若是要说变化,那就是树木长高了些,房子陈旧了些,人多了些。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载,当出走时,说走就走,没有回头,没有会没有一丝留恋呢?说实话,这里的人和事有时候让她窒息,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整天勾心斗角,就连羽都是那么冷漠,他似乎是喜欢看到自己的手下在争斗中挣扎存活,她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十几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所以当初说走便没有回头。
现在她又回来了,理由很简单,就是护送慕容奕羽回来。说来也是对这个山庄还有些缘分吧。她在外游走那么久,经过某一个小城时,居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就是慕容奕羽培养的黑羽。那天是这样的情景……
“小二,你这里还有上等房吗?”那天她依旧穿着紫衣,她来到一个客栈,正准备入住,旁边就站着几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她当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说话。
“我们需要两间上等房。”说话的人声音很低沉,说完他掏出几块银两放在桌面上。掌柜见了两眼发光,开心地不得了,作为一个掌柜,自然是喜欢这些出手阔绰的客人了,接着就亲自带这几个客人上去了。
“掌柜的,明明是我先到,为何要先给他们房间?你是害怕我没钱还是看我是一介女子,看不起我?”
“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没有上等房了,最后两间已经被这几位官人要了。你要不去别家?”被她缠着,掌柜只好停下脚步说。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吗?我今日就是要在你这里住上等房。”她最讨厌别人区别对待人了。
“我的小姑奶奶,我给你钱,你去别家可以吗?”说着就拿出一块碎银给她,看他着急的模样应该是害怕怠慢了这几个庞然大物而归罪他。
“我说你们几个男人,是不让我这个弱女子住……”她已经不想再跟这个掌柜纠缠下去,直接换个交流的人,一看过去,才发现是慕容奕羽的黑羽,而她身边这三个黑羽,是慕容奕羽身边最厉害的。
“黑羽?”她愣了愣,才小声开口。
对方看到她呼叫他们的代号,也显得惊讶。
“我是紫汐啊,你们怎么……”她解释,她只是离开慕容山庄几个月,这些人就不认得她了吗?她再怎么说也是样貌出众,也让被人过目不忘吧。
“紫汐姑娘?抱歉,你戴着面纱,我们没有认出。”为首的叫做墨靥。
哦?她一时忘记自己戴着面纱,因为不掩饰一下自己,走在外面太引人注目,才出此下策。
她摘下面纱,露出庐山真面目,她不理会周围的议论声和目光,对黑羽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既然出动这些顶尖的黑羽,肯定是慕容山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