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躁动的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焦急等待了很久，已经疲惫不堪。夜已深，机舱内光线变暗，乘务员贴心地给每一位乘客递上毛毯，让所有人可以在寒冷的深夜，在万英尺的高空可以温暖入梦。
我将毛毯盖在腿上，却暖不起来本就是冰冷的身体。即使这样，我也感觉不到寒冷，因为，我本就是冰冷的血族公主。
华漫应该是睡着了，和机舱里大多数人那样。他把毯子裹得很紧，呼吸平稳。
我没有睡意，呆呆坐了一会儿，重新打开了被华漫关上的小窗，星光铺了进来，我们已经到了云层上面，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云海就在飞机的下面，星光将云海点缀成星辰大海，梦幻迷离，是在地面上无法一睹的盛大美景。
迷人如是。
“嗯哼……”飞机颠簸了几下，身边的华漫貌似睡得不太舒服，轻哼一声。我看向他，他的睡相很不好，帽子掉在了脚边，一头红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缩在毯子里，蜷缩在小小的椅子上。看上去，他要比以往小了许多，更像一个孩子。
我捡起他的帽子，放在了自己腿上，侧过脸，细细端详他近在眼前的容貌。在星光的晕染下，他原本冷白的脸被镀上了一层银光，更显得一份嫩白，也同样添上了好似天使一般的感觉。他红褐色的睫毛在轻轻颤着，这样蜷缩成一团，他的脸就被挤得有些婴儿肥，好像……变得可爱了……
我有些无语地抿嘴回过脸，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那个想法，要是华漫不是格雷斯特的人，该多好……要是我不是德拉库拉，该多好……
不知道我又发呆多久，天边渐渐现出了曙光。我知道华漫不能晒太阳，就赶紧合上了小窗。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华漫一开始就关上了小窗。
对于华漫不能晒太阳，我到现在也没从安娜那边问到答案。我现在依旧好奇，很想知道，在这个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人们渐渐醒了过来，乘务员为每一个醒来的人递上早餐。机舱里有些吵闹，华漫醒了过来，有些发懵的模样。
茉莉丝在我们的后排，凑过来轻声问华漫：“醒了？有感觉到不舒服吗？”
华漫眼睛睁不开，在手边摸索了半天，我恍然大悟，把他的帽子递给了他。
华漫的手接过帽子却一顿，我解释道：“你睡觉的时候帽子掉了，我帮你捡了起来。”
“嗯，谢谢。”出乎意料，华漫的声音还是暖暖地回答了我。戴好了帽子，华漫把自己藏在了黑暗里，终于是缓过了神。
从乘务员手里拿过早餐，华漫一开始是默默地吃，忽然，问道：“玲珑，你不吃早饭吗？”
我一惊，他在问我话？而且，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了。
难道说，之前都是我自以为是的疏远？可是，明明知道了不可能，在听到华漫这样问我，心里却还是划过一道暖流。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一种……贪恋。
而我还没回答，华漫像是了然了，自己回答道：“哦，忘了你说过你不能乱吃东西……”
然后，他站了起来，戳了戳前排的夜诺：“哥哥，你有没有为玲珑准备些吃的啊？”
夜诺起身去拿他的随身包，整个递给了华漫。
华漫接过来，打开一看，发出一声惊叹：“哥哥对玲珑真好！”
我看过去，赫然看见一整个包里都是吃的！都是夜诺自己烘焙的小饼干小面包。果然，父王对我还是最好的！
而后，华漫又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像是默默地把自己藏在了这一身黑色之下。把他的早餐吃完，他又裹着毯子缩成了一团，有些虚弱的模样。我可以闻出来，他身上的猎人气息在一点点减弱。
两人安静无语地待了一会儿，华漫睡睡醒醒的样子，看上去很不舒服。茉莉丝问了几次，拿给华漫一支装了100cc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说是吃药。
华漫打开了小瓶子的盖子，在我闻道一丝血的味道的时候，华漫已经很迅速地把玻璃瓶里红色的液体喝下，然后，他身上的猎人气息彻底消了下去，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浮现！
我记得的，是那次化装舞会在禁地树林里与华漫相遇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是……那次椰林与狼人相战时的……血族的气息！
华漫身上怎么还有血族的气息？而且越来越浓烈！
茉莉丝起身去找了乘务员，与乘务员聊了一会儿，乘务员走了过来，很委婉地请求周围的乘客把小窗子全关了，留一个昏暗的空间给华漫。有几个乘客不理解，茉莉丝亲自去解释。
等空间暗了下来，华漫才看似好受了一些。身边血族的气息越来越强烈，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试探着问道：“华漫，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华漫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不说话。
我害怕自己是问得太直接了，让这个少年受了伤，正想着怎么委婉地表达，华漫开口了：“没什么，至少我还能活下去。”
活下去？我一惊，难道他得的病已经威胁到他的生命了吗？难怪他的脸色那么苍白，总是那么苍白。可是，他又是格雷斯特最强的猎人，我不相信格雷斯特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一个病重的人都可以被称为最强者，但是，华漫是怎样有这副病恹恹的身体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的？
他的力量，堪比血族。
他身上的气息，也很像血族……
少年好像又沉沉睡去了，在他的睡梦中，他身上的血族气息渐渐淡了下去，渐渐变成了我不喜欢、但已经习惯了的猎人华漫·格雷斯特的气息。
这样的华漫，才是正常的华漫。
到了下午，华漫又悠悠醒过来，气息仍旧是不太好，我想，很有可能就是他不能见太阳、而我们现在正是离太阳最近的原因，让他这么难受。我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华漫，他也是刚刚从飞机上下来，脾气暴躁，可见他真的很讨厌阳光。可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虚弱不堪。
我闭目小憩，脑子里还是很混乱。我不知道华漫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猎人，第五代的格雷斯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血族气息？我记得安娜有提起过，她年轻时的一次失误毁了华漫。我的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
手臂被人轻轻推了推，传来华漫的声音：“玲珑，你睡着了吗？”
我睁开眼，看到他把帽子摘了下来，即使现在周围都关上了小窗，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我还是下意识地拿起他手中的大黑帽，盖在了他头上。
“唔……玲珑？”华漫被吓到了，抬起帽沿看着我，笑嘻嘻的，“看来玲珑姐姐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我无奈扶额：“你别卖萌，我怕你待会儿被晒晕了，你姐姐没力气拖你下飞机。”
“我哪有这么虚弱！我刚刚只是……只是晕机好不好？”华漫有些强词夺理到的样子，掩饰他的心虚。他摆正了帽子，叹了一口气，又叫了我一声：“玲珑……”
“嗯？”我问道，“什么事？说吧。”这小子也会吞吞吐吐了啊？
“玲珑……”华漫又是轻轻一声呼唤，我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我在呢……”
“我就是想问……”华漫又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华漫借接着小声说道：“在椰林的时候……在学校禁地的时候，就是我们抓狼人的时候，你是不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因为……从那以后，你就好像不怎么愿意理我了……”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渐渐疏远他，并不是因为那两次见到他的可怕模样，而是，我想清楚了，以我们的身份到头来都没有结果，所以，与其最后痛苦，不如早作了断。这个时间似乎有些凑巧，就让华漫误认为，我是因为他那种可怕的模样才疏远了他。
也许是很久没听到我的回答，华漫垂下了头，轻声说道：“抱歉，吓到你了。”
听到少年语气中满满的自卑，我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你没有吓到我，我觉得……那个样子的你挺酷的！”
“不用特意安慰我。”华漫扯了扯嘴角，“我知道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
“你还不是怪物。”前排的夜诺突然来了一句，华漫一笑：“呵，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的心底有一团疑云压着，但是我不敢问华漫，就怕解开了他的伤疤，让这个自卑的少年更加自卑。
我会从安娜那里问清楚的。
于是，我对华漫说道：“你的那种状态，是战斗的状态吗？红色的眼睛，还有增长的气势，很强大的样子。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你还是挺酷的。”
“可是你还是在渐渐疏远我……”华漫自嘲式的说道，压下了帽沿，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