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之后天色就已经开始变暗,七点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个透。
车停在门口,整栋房子几乎与黑夜融合在了一起,这是数不清的第多少次——
面对空荡的屋子。
镜子中的自己露出的那抹自嘲的笑,顾亦风收起心中的杂乱念头,轴动钥匙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房子里没人?安凉兮没回来?
刚熄火的引擎重新启动,调转车头朝早晨出发的那个方向启动,直到在黑夜勉强看清中那房子模糊的轮廓。
暗黄路灯下那道寂寞而又纤小的身影好像被重重的嵌进了地里似的,她抬头怔怔的看着漫天繁星,好似着了魔,有些发白的唇微微张着,眸子半瞌,像在沉思,又像在祈祷。
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连带着他自己的心也一紧。
她一直在这里等着?
汽车鸣笛声将安凉兮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顾亦风打开车灯直直的刺向她,对方抬手挡在眼前,跟着灯光走到车旁打开副驾驶座的位置矮着身子进了车。
“你一直在这等着?”
安凉兮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嗯。”
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顾亦风抿了抿,掉转了车头:
“下次我会来早些。”
“好。”
“我奶奶的事,你知道吗?”
沙发上看文件的顾亦风忽然听见安凉兮的问话,将思绪从那一堆文件中拉回现实:“什么?”
即便有一块镜片格挡,那透过镜片的气势也丝毫未减少,安凉兮握了握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奶奶的事,你知道吗?”
拿着文件的手缓缓下垂,顾亦风将文件放在茶几上,表情显得无比的平静自然。
他先是喝了口茶水,然后才回答了安凉兮的问题:
“我知道。”
肯定的回答让安凉兮心猛地一亮,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你知道?”
目光落在安凉兮的脸上:“她的主治医师一直是我朋友,所以她的情况,我很清楚。”
手掌贴在墙上摸索到门栏,安凉兮抿了抿唇,手指紧扣住门栏:“她是病逝?”
顾亦风忽然站起身,安凉兮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前者并未有下一步行动。
顾亦风只是起身,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看向她:
“安凉兮,你相信我吗?”
一声无奈的鼻音传进顾亦风耳中,他皱了皱眉,安凉兮没回答他,不过如此看来他已经不用对方的回答了。
“如果你不信任我,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说罢又重新坐了下去,执起文件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去。
安凉兮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你承认了?”
“啪!”
文件夹被重重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顾亦风抬头看向几米外的安凉兮,抬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只有弱者才会被迫承认他做过的事,我只会说,我做了什么,但我不会承认我干了什么。”
弱者?
安凉兮咬了咬牙,这难道是你害人的理由?
“顾亦风,难道你没有重要的人?”
顾亦风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她:“当然有。”
安凉兮不知道该再如何问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顾亦风,似乎想让自己彻底死下心。
顾亦风抬头坦然接受那千刀万剐的目光的洗礼,坦然自若的回答道:“为了重要的人,可以不顾一切。”
看着她听了这话后变得有些不可置信的眸,顾亦风紧接着说道:“安凉兮,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的!我和你不一样!”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安凉兮强忍着夺眶而出的冲动:
“起码我不会去做伤害别人的坏事!”
从鼻子里冒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顾亦风转头看向她:“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我做了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要管这么多?”
“还是说,我做的事,伤害到了你什么重要的人?”
并未察觉到最后半句话,顾亦风猛地降下来的气压,安凉兮死死咬住下唇怒目望着他,却一言不发。
放下文件起身径直走到安凉兮面前,被俯视着,那让人生畏的感觉一剂从头注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