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挈发现南雅的表情因为周崇啟的话好了不少,无视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周崇啟。
周崇啟觉得叶从挈现在太容易意气用事,先开了口:“南雅,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
南雅点头。
“你说你是医生?”
“嗯。”
“什么医院?”
周崇啟问得很自然,口吻十分妥帖,加上之前替秦歆然说了话,让南雅毫无防备。
“不是医院。”
“不是医院?是你自己开的小诊所?”
南雅想了想,点头。
“你是什么医生,外科医生?心理医生?还是耳鼻喉科?”
“主要是外科和心理辅导。”
听南雅回答得很是顺畅,周崇啟的心情并不如他表面那样镇定:“你还内外双修啊?”
“什么都学了一点。”
看着南雅一脸平静地吹动杯子里的茶梗,叶从挈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第一次见到南雅后,让黎祥查过南雅,知道南雅在学校里是多么的出众,他很清楚南雅此时所说的都是真的。
南雅变了,却又没有变。
南雅忘记了一些事,又经历了一些事,她仍旧拥有她的天赋,却模糊了自己的过去。
“你从小的理想就是做医生吗?”
“嗯。”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南雅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皱了皱眉。
周崇啟明锐地察觉到南雅的微表情,姿态轻松地问道:“你父亲?你父亲是医生?”
南雅摇头。
“那是你父亲身体不好?”
“不是的。”南雅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我父亲是做医药研究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一直渴望得到我父亲的认同,即便他不在了,我觉得如果我投身于医疗事业,他应该会感到很欣慰。”
周崇啟偷偷瞥了眼叶从挈,见叶从挈对他点头,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周崇啟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通过短暂的聊天,他知道南雅身上一定和之前的那些人发生了类似的事,但南雅受到的影响明显和他之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是因为时间长短的缘故吗?
南雅好似什么都记得,但她记得的事情里有一部分却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周崇啟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是略有了解而已。
周崇啟拿出手机,正当光明地联系队里的专家进行咨询。
“人已经见到了,症状和之前见过的人类似,但又有明显的不同。她对过去的事都记得很清楚,包括自己的理想,包括自己过世的父亲,但她对近来的事情在认知上有着很大的偏差。就像是,她是存在于平行世界的一个人。”
是南雅,却又不是南雅。
如果不是科学唯物观经年累月的熏陶,周崇啟真的要怀疑真正的南雅和平行世界的南雅被调换了。
那边回了信息:“这应该是心理暗示和深度催眠的结果。”
“能治好吗?”周崇啟发完信息之后扭头看了眼叶从挈。
他觉得如果南雅真的一直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坐在他旁边的叶从挈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疯。
那边回信的口吻有几分严厉:“现在对我们而言,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你现在应该告诉我的是,她的精神状态是否适合协助我们破案。”
周崇啟抬头看了眼安静喝茶的南雅,快速打字:“她才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出来,现在就把她带走,不合适吧?”
“周崇啟,你什么时候是这种心慈手软的人了?”
没多久,那边又发了信息过来:“我知道那个女人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但你要时刻牢记,你是一个军人,你的责任是维护国家的安定!”
周崇啟很是为难,碰了碰叶从挈的手臂:“一起出去抽根烟。”
叶从挈皱眉。
周崇啟暗暗掐了一下叶从挈的腿,给他递了个眼神之后,率先站了起身。
叶从挈知道周崇啟是有话说,很快也跟着起身。
出了包厢之后,周崇啟拉着叶从挈走到走廊尽头,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叶三,我现在必须带走南雅。”
“带南雅走?为什么?”叶从挈的眉心紧皱。
周崇啟抬头看了眼包厢的方向,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南雅是那个案子里最近的受害者,而且我通过观察和刚才的提问判断,南雅的情况相较于其他人而言不算特别严重。”
“她才回来。”叶从挈一字一句地说道。
周崇啟按住叶从挈的肩膀,一脸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为大局着想?”
叶从挈打开周崇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冷声道:“你们要求我和南雅为大局着想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能多替南雅想想?”
周崇啟烦恼得一个劲儿地抓头发:“可她是唯一的突破口!谁都不知道那个犯罪团伙究竟在这十年里发展成了什么规模,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一个原本就有着恐怖能力的组织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这完全是难以想象的!”
周崇啟受命接手这个案子之后,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案件所牵扯到的人和事件,惊得头皮发麻。
一个有着如此恐怖实力的组织,在过往这些年,犯了这么多起案子,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简直匪夷所思。
在此之前,周崇啟接受过很多很危险的任务,和毒枭周旋,和跨国组织进行对抗,经历过好几次险象环生。但过往的每一个任务,都不像这个案子一样让周崇啟脚底生寒。
因为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在秦城监狱里待着的那个女人,他在询问过程中,得知对方竟然清楚知道自己施加过一些心理暗示。
对方很平静地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认为自己在替那些人做事的时候,让自己的价值得到了最大化的体现。
一个正常的人,甚至是智商超群的人,竟然会受命于人,这简直太可怕了。
而被这样洗脑过的人,不止一个。
那些曾是各领域天才的人消失又出现的时候,他们派人观察了长达半年至一年的时间,但全都无功而返。
可在他们选择放弃跟踪之后,那些人很多时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但他们又会在不确定的时间出现,就像是去国外待了几年,出差结束之后回到家,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无论是军方还是警方的人都试图打听他们的真实去向,想要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但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他们接受调查,甚至态度十分配合,但他们的确都是十分聪明的人,谈话中从来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甚至于在需要的时候,他们还能提供景点的门票和游玩的收据。
除了已知的人之外,还有多少个类似的人,周崇啟难以想象。
“你们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突破,你难道觉得南雅就能帮到你们?”叶从挈丝毫不为所动。
叶从挈并不认为周崇啟所说的带走南雅只是简单的询问。
叶从挈十分懂得非常事用非常手段的道理,南雅根本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如果周崇啟他们想要从南雅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很大的可能会伤害到南雅。
南雅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边,他决不允许南雅再度承受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伤害。
周崇啟仍试图说服叶从挈:“你知道破获这个案子有多重要。”
周崇啟了解叶从挈,知道叶从挈一直都分得清大是大非,他相信叶从挈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取舍。
“南雅对我而言更重要。”叶从挈丝毫不为所动。
周崇啟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停了下来后指着叶从挈的鼻子骂:“你知不知道按照规定,我在见到南雅的时候就该把她带走!我是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才让你们先好好叙叙旧,你别不知好歹!”
叶从挈挥开周崇啟的手:“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绝不会同意!”
“叶从挈!”
周崇啟怒吼一声之后,暴躁得想要杀人。
一个要他立即带人走,另一个表达绝不放人,他现在被两方拉扯着,烦躁得快要疯掉。
叶从挈不理会已经癫狂的周崇啟:“我觉得比起南雅,你带走秦歆然或许对破获案件更有帮助。”
听到叶从挈的话,抓着头发走来走去的周崇啟冷静了下来,看向叶从挈:“你也觉得她不对劲。”
周崇啟直觉地认为秦歆然不对劲,是基于他这些年的经验,那叶从挈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对劲?”
叶从挈淡淡道:“南雅和秦歆然认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秦歆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你觉得用巧合解释合理吗?”
周崇啟怔然,他并不了解南雅和秦歆然的确切关系。
听叶从挈这么一说,他越发觉得秦歆然可疑。
“是太过巧合了。”周崇啟的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敲了几下,“我不相信有这种巧合。”
秦歆然出现的时机的确太过耐人寻味。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