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毅铭怔住。
他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到南毅铭发怔，叶从挈嗤笑了一声：“我叶从挈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是第一个怀疑我的人。”
顿了顿，叶从挈补充讥讽道：“如果我没有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你就下定决心要为难南雅？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南毅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也对，南婉能无耻到那个地步，说不定就是你教的。”叶从挈脸上没有了客套的笑容，脸上的肌肉没有太大的牵动也能看出他的满脸讥诮。
南毅铭微微皱眉：“你太过分了。”
哪怕这笔生意他会占不少便宜，他也无法忍受叶从挈如此诋毁他和他女儿！
“过分？”叶从挈笑了，“你女儿害南雅坐了三年牢，毁掉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我不过骂她一句无耻就过分？看着她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强攥着她的户口不让她改回去，我骂你一句无耻真的过分？”
叶从挈的语气并不尖锐，也不冷厉，但偏偏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南毅铭的心尖上。
南毅铭想起了南雅两年前到南家说要改名字的事。
那时候的他答应了南雅的条件，拿走了南婉在外面淫乱的证据，却没有将户口本拿给南雅。
那时候的他看到南雅的震惊和失望以及不忿，心里很不好受。
虽然南雅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一直都为有南雅这个女儿而感到骄傲。
哪怕他对南雅的关心不如对南婉来得多，但南雅的成绩和在学校的表现亮眼到他无法忽视，甚至会让他忍不住想起柏睿。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南雅是他的亲生女儿那该多好，他和白淑蓉的女儿，一定不会比柏睿的女儿差。
南雅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很不容易。
他觉得只有南雅还是他的女儿，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替白淑蓉照顾好南雅。
他试图挽回他和南雅的关系，所以在南婉坚决不把户口本给南雅而南霆又护着南婉的时候，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以为自己会在以后让南雅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但他最后一次看到南雅，就是南雅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的神情，对他说：“南毅铭，我恨你。”
那是南雅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也是南雅第一次对他说“恨”。
南雅恨他。
因为他毫无道理地阻拦，因为他的不作为。
“南毅铭，你别觉得我主动让步就让你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叶从挈冷冷道，“签不签随你，我给你的考虑时间截止到今天下午五点半。”
叶从挈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椅子坐下，看向站着的陈振峰：“你也坐。”
陈振峰依言坐下。
陈振峰曾经处理过南雅打人的事，对于南雅和南婉的恩怨就算不是完全清楚，也能大致猜想到几分。
陈振峰略微打量了下南毅铭，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还算正派，让人难以想到他会做出那样无耻的事。
见叶从挈坐下，淡定地让莫伟给他汇报今年做出的业绩和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南毅铭听了一会儿便再听不下去，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推到叶从挈面前：“我明天就去和南雅办理户口分离的手续，合同按照原定的数字就好。”
叶从挈抬头，微微挑眉，略微高看了南毅铭两眼。
叶从挈拿过文件，递给站着的陈振峰，陈振峰立即接过。
叶从挈站了起来，淡淡道：“上午九点，派出所见。”
南毅铭脸上的神情僵了僵，缓缓点头。
南雅的回笼觉睡得格外地长，直到下班都没有醒过来。
办公室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陈小秋笑着一一挥手告别。
等到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陈小秋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情绪复杂地往叶从挈的办公室看了看。
陈小秋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南雅该不会出事了吧？
陈小秋这段时间被琳琳的所作所为吓得都出现了被迫害妄想症，遇到一点什么事都会忍不住担忧更加严重的后果。
犹豫了下，陈小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站在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了口气，陈小秋才缓缓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陈小秋愣了下，把视线移到叶从挈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
只消两秒，陈小秋的脸就涨红了起来。
虽然陈小秋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在一些办公室情趣上还是有所了解，她有一个朋友就吐槽过自己老板在办公室里和女下属乱搞的事，那个朋友当时还问她叶从挈有没有带女朋友到过办公室这样那样，她当时还理直气壮地说叶从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在公司里乱来。
可南雅在休息室里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战况该有多激烈！
陈小秋脑海里过了一遍南雅和叶从挈在休息室里可能发生的事，脸就止不住发热，脚步也怎么也迈不开。
如果南雅光着身子躺在里面，她贸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陈小秋脑中天人交战十分激烈。
她一边担心南雅在里面出了事，一边又担心自己随随便便进去闹得大家都尴尬。
最后担忧还是战胜了尴尬。
毕竟前者的后果比后者严重得多！
陈小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南雅小姐。”
没有人应声，陈小秋眉心皱了皱，越发担心，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推门而入。
看到在床上和衣而眠睡得安稳的南雅，陈小秋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闹出什么尴尬。
陈小秋微微探身，又喊了一声：“南雅小姐。”
还是没有人回应。
陈小秋大步走到床边，有些担心地轻轻推了推南雅的肩膀：“南雅小姐。”
南雅缓缓转醒，看到蹲在床边的陈小秋迷糊了一会儿，脑子能够正常运转之后问道：“陈小秋？”
见南雅醒来，陈小秋松了口气，露出妥帖的职业微笑：“嗯，是我。你睡了很久了，公司的人都走了。”
听到陈小秋的话，南雅有些惊讶，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陈小秋：“叶从挈呢？”
公司里其他人走了，叶从挈总不能抛下她一个人走吧？
“叶总去子公司了，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你醒了之后直接回家等他，只是你一直没有醒，所以我才贸然把你叫醒。”
南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最近有点累，一下子就睡过头了。”
“没事。”陈小秋笑了笑，“叶总现在应该也回家了。”
南雅点点头，起身下床。
在南雅低头穿鞋子的时候，陈小秋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说道：“南雅，对不起。”
不再是上司女朋友“南雅小姐”，而是南雅本人。
她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在南雅失踪一事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不光彩角色，但是这句对不起，是她欠南雅的。
南雅诧异地抬头看向陈小秋：“你……”
“我后来又去看了我姐一次，她把一些事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传信的工作。”陈小秋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尤其是和南雅清澈见底的眼睛对上，她越发觉得羞愧，“我会辞职的。”
“为什么要辞职？”南雅不解地问道。
陈小秋愣住。
南雅略微抿了抿唇之后说道：“你和琳琳的关系，我已经告诉了叶从挈。既然叶从挈没有主动让你走，显然他有自己的思量。正如你所言，你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你是无辜的。”
“无辜的罪人吗？”陈小秋苦笑了一声后，冲着南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不过我除了说对不起，也不能为你做其他的事。”
南雅不知道该对陈小秋说些什么才能让陈小秋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监狱遇到陈小秋，对她而言是一个意外，让她惊讶的同时，也让她忍不住去想陈小秋和琳琳的关系，所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叶从挈。
南雅担心陈小秋的存在不只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叶从挈，她相信叶从挈能处理好陈小秋的事，说了之后就没有再想过了。
现在陈小秋对她道歉，还说要辞职，南雅心里莫名有点羞愧的感觉。
“如果你是因为我辞职，我想没这个必要。如果工作不顺利，或者对于叶从挈给你的福利待遇不够满意，你选择辞职没关系。”南雅目光幽邃地看着陈小秋，沉声说道，“当然，如果你本来对叶从挈另有所图，那你离开是必须的。”
“没……没有！”陈小秋立即反驳道，“我没有别的目的。”
南雅在陈小秋脸上看不到说谎的痕迹，不过她被太多人骗过太多次，对于自己的判断并不完全自信，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目的就好。”
陈小秋以为南雅不相信自己，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看着南雅平静地起身，陈小秋忍不住问道：“南雅，你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雅抬头看向陈小秋，认真说道：“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过，真的不必感到抱歉。琳琳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而且，我和叶从挈分开的那两年里，我过得并不痛苦。”
她痛苦的不过是之后需要承担后果的时光。
以及她找到亲生父亲又再度失去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