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看着顾崔嵬说道：“我不会给你药剂。或者说，在小白鼠身上的实验效果出来之前，我不会让你用药。”
对于南雅近乎于顽固的坚持，顾崔嵬一点办法都没有，轻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我这是有自己的医德操守。”南雅拉开顾崔嵬的手，“如果药剂测试证明我成功了，我会给你药剂的。”
顾崔嵬和南雅对视了几秒后，张开手臂抱住了南雅。
南雅没有推开顾崔嵬，她只是不能明白顾崔嵬这举动的意义，微微皱起了眉头。
“南雅，周崇啟他们快要找上我了，我大概就要死了。”顾崔嵬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要被抓走判刑的担忧，而是带着十分温柔的笑意，“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找顾聿臣，我有东西留给你。”
南雅皱紧了眉头：“你这是要自首？”
被南雅的天真逗笑，顾崔嵬松开了南雅，看着南雅，伸手去捏南雅的脸。
见到南雅想要躲闪，顾崔嵬晶亮的眼睛里透出些许的恳切：“南雅，让我满足一下我很久以前就产生的愿望吧。”
对上顾崔嵬那双比漫天星空更为璀璨的眼眸，南雅迟疑了一下，脸就落在了顾崔嵬的手里。
顾崔嵬没有很用力，只是很轻很轻地捏了一下南雅的脸，短暂的捏脸中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他那小心翼翼的联系。
南雅看着顾崔嵬，有很多话要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她看不懂顾崔嵬，顾崔嵬的性格实在是太复杂了，她无法用某一个词或者某一种感情色彩的词去形容他。
来了这里之后，她虽然专心于研究之上，但杜子珉在为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些有关于顾崔嵬的话。
这里的所有人里，大都是因为一时过失而失去机会的人，还有很多是因为遭受排挤或者被人抢夺劳动成果后心灰意冷过来的。
甚至一些听命于顾崔嵬的人，更是直接被顾崔嵬长大的，在他们被人抛弃之后，顾崔嵬花费了无数钱财和精力将他们长大，而这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年。
这样漫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多少的财力才能供养这么多的人？
顾崔嵬在广义上是个坏人，因为他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还让无数无辜的人成为他不成熟药剂的试验品，甚至买通过人残害人命。
但对于杜子珉这样的人来说，顾崔嵬提供给了他们一个公平的平台展现自己的能力，还给予了很多人生命。
顾崔嵬的一生太过精彩复杂，普通人十辈子加起来经历的事或许都没有顾崔嵬多，顾崔嵬就算立即死去，也可以说是不枉此生。
“南雅，我这辈子只真心爱过四个人，你是其中一个。”顾崔嵬声音温柔地说道。
南雅身体一怔，全然没有料到顾崔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崔嵬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顾崔嵬的笑容慢慢地变得哀切：“南雅，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自由了。你要离开，我不会再拦着你。”
得到顾崔嵬松口放人的承诺，南雅却摇了摇头：“在研究出补充完善的药剂之前，我不会走。”
“为什么？”顾崔嵬不解地看着南雅，“你不是一直都想和你男朋友过普通甜蜜的生活吗？”
南雅淡淡道：“有那么多人因为我的一时失言而被注射了药剂，而且……木白现在也很可能遭受着苦痛，我想让他们得到真真正正的解脱。”
看着南雅坚定的眼神，顾崔嵬改变了自己解散基地的计划，对着南雅轻笑道：“你一定会成功的，这一次没有成功，下一次也会成功的。在你成功之前，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哪怕我死了，我也会用钱支持你到成功为止。”
听到顾崔嵬又一次风清云淡地谈及自己的死亡，南雅皱了皱眉：“你不打算躲着，逃到我研究出完美药剂那一天吗？”
顾崔嵬对南雅的信心，让南雅对自己的信心也上涨了一些，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能研究出成功的药剂。
顾崔嵬笑着摇头：“如果我不出现，他们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在他们的打扰之下，你们有怎么可能继续研究？”
南雅看着顾崔嵬，瞳孔扩张开去，因为疲惫而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微张着，怀疑自己听错了顾崔嵬的话。
顾崔嵬是为了让他们继续研究，所以不惜以身做饵？
顾崔嵬忍不住再度捏了下南雅的脸，而南雅因为震惊连躲开的意识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崔嵬。
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南雅，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顾崔嵬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南雅突然间拉住了顾崔嵬的手，急切地喊了一声：“顾崔嵬！”
顾崔嵬疑惑地看着南雅：“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南雅已经知道了柏睿的下落，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人，他不知道南雅拉着自己还有什么事。
南雅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水雾，紧紧抓住顾崔嵬的手：“我每一次登台表演，收到的花都是你送的，对不对？”
顾崔嵬轻笑着点了点头：“嗯，那时候的你总是很不自信，我想告诉你你很好，而且一直都有人在关心着你。”
南雅一时间有些哽咽：“我想念我爸一个人躲在角落哭的时候，给我递纸条安慰我的人，一直都是你，对不对？”
顾崔嵬伸手拍了拍南雅的头：“对啊，你那时候那么小一个，又哭得那么伤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让人帮我把纸条给你。”
南雅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吸了吸鼻子之后，笑着说道：“顾崔嵬，谢谢你。”
顾崔嵬诧异了片刻之后，轻笑着说道：“南雅，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柏睿不会离开你，你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会遇见南婉那样的人，你会一辈子活在鲜花和掌声中。我所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而已。”
顾崔嵬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眸中带着深切的哀伤：“南雅，是我亏欠了你。”
南雅仰着头将眼泪憋回去，眨了好几下眼睛之后，确定自己不会再流眼泪之后，看向顾崔嵬，认真地说道：“顾崔嵬，如果你死了，下辈子好好活着吧，不要有病，不要有伤，在自己家人的呵护下长大，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好好生活。”
听着南雅的话，顾崔嵬的眼眶也不知不觉间红了。
顾崔嵬揉了揉南雅的头发：“我真是羡慕柏睿，他竟然有你这样棒的女儿。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一个女人结婚，生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南雅看着顾崔嵬，她知道这或许真的是诀别了。
顾崔嵬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话，她清楚感受到顾崔嵬这是在向她道别。
南雅忍不住眼泪，上前一步将顾崔嵬抱住，认真说道：“顾崔嵬，如果真的可以，我愿意下辈子做你的女儿。”
有一个不会缺席自己每一个重要时刻的父亲，有一个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加油打气的父亲，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顾崔嵬因为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一直偷偷地做着这些事，就已经让她得到了足够的安慰。
她想，如果顾崔嵬真的能做她的父亲，她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顾崔嵬抬起手将南雅抱住，轻轻笑了一声：“南雅，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嗯，说好了。”
南雅和顾崔嵬松开之后，对着顾崔嵬说道：“我走了。”
顾崔嵬轻轻点头：“去吧。”
南雅转过身，再没有回头看顾崔嵬一眼。
下辈子的事，始终是下辈子的事。
这辈子，顾崔嵬做错了事，他就要接受他的结局，无论他再一次逃脱，还是落入周崇啟他们的手里。
她无法控制这些事，她也不会参与这些事，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药剂能不能研发成功，将那些被顾崔嵬偏着注射了药剂的人治愈。
顾崔嵬看着南雅挺立的背影，脸上满是欣慰的神色。
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人，真是无比的优秀，而且足够的坚强。
看到了南雅和顾崔嵬拥抱，杜子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躲在远处，没有靠近这两人。
顾崔嵬却是一转身就看见了杜子珉，朝着他走过去：“都看到了？”
杜子珉点头。
“听到了什么？”顾崔嵬笑着问。
杜子珉看着顾崔嵬微红的眼眶，惊讶着摇头：“距离远，什么都没有听清。”
顾崔嵬轻笑着，没有继续问杜子珉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对着杜子珉说道：“杜子珉，把药剂给我一份。”
杜子珉皱起眉头：“药剂还没有经过测试。”
顾崔嵬笑道：“无妨，始终是要在人体身上做实验的。”
“可是……”
“没有可是。”顾崔嵬打断杜子珉的话，认真地看着杜子珉，“杜子珉，南雅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研究，所以有着妇人之仁，你难道也不明白只有人体才能测试出真正药效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