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行至黑衣人一米开外,忽见寒芒一闪,连忙急速后退,身前戎装已割裂一道口子!
“敌军夜袭!敌军夜袭!”
随着他嘶声高喊,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与黑衣人酣战起来。
坠在队伍最后的士兵赶紧朝反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梆梆梆”连敲三声锣鼓,声音在夜色中清清楚楚传开:“敌军夜袭!敌军夜袭!”
城墙上接二连三亮起火把,匆忙凌乱的脚步声掩盖在传令声下。
“将军,有敌情。”卫宜赶至主帐时,燕贺瑾已经穿戴好了战甲。
取下弓箭,眉宇间尽是肃杀:“上城楼!”
听到紧急号令,士兵们纷纷穿上盔甲,带着武器奔赴城楼和城门。
城楼上的火光连成一片,照出护城河中的船影,来势汹汹。
好在狼犸人世代生活在草原,并不会游泳和驾船,牧云水路不通也无多少船只可用,来的人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弓箭手准备!”燕贺瑾下令道,旁边的传令官立即传下去。
等河中的船只驶近,不待士兵登岸,城墙上无数箭支朝船舱疾射而去,穿透船板纸船,深深钉入船壁。
饶是抵御之势如此强劲,插满箭羽的船只仍然触岸,一列列士兵举盾牌遮住头顶上了岸,拉满弓朝城楼反击。
燕贺瑾侧身躲过一支飞射的箭羽,草原人以善骑射闻名,果然不假。
“传令下去,点火射箭,让他们有来无回!”牧云城不是区区几个小兵能攻克的。
小吏们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箭头燃烧着炽火的箭支便呈到燕贺瑾面前。
他利落的挽弓搭箭,随手一拉一放,带火的箭支呼啸着穿透盾牌,直没入一名敌军的头顶。
箭头涂了石脂水,没入身体后不仅不会熄灭,反而引燃尸体及盾牌。
喧嚣震天,喊打喊杀的声音贯穿每个人的耳朵,不断有人受伤、死去或正在死去。
不多时,城下到处是燃烧的尸体。有敌军的,也有战友的。
眼见船烧了起来,剩下的狼犸军边战边退,登船重新回到对岸。
那里,狼犸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
一战结束,将士们也顾不得脏就坐倒在地上,疲惫不堪。
热血平静下来之后,夜风一吹,人冷得直打哆嗦——现在还是半夜呢。
“让将士们尽快去休整。”燕贺瑾在城楼上吹了大半夜冷风,脸上不见一点儿疲态。
刘乐山似抱怨似劝谏:“您也不多关心关心自个儿,披风也没穿!晚上露寒水汽重,当心别染了风寒才是。”
“将军,先回去吧。”卫宜点头,道,“狼犸王当真奸滑,偏只叫这么点人来骚扰城门,分明是想消耗我军精力。”
疲惫之师如何胜敌?到时他们入牧云城就如路边拾卵般轻而易举。
“敌军打到城下却不能不防。”狼犸王想消耗死自己的意图燕贺瑾何尝没看出来,“想些对策才好。”
众人回到主帐商议,计划出将燕林军分成几波轮流守城。如此一来,攻防战中能尽量保证士兵得到充足的休息,打起仗来不至于疲软无力。
狼犸军攻城难,燕林军守城却易,看谁更禁得起拖!
第二日,军需官照例将武器物资的数量清点完毕上报。
在燕贺瑾被皇帝一道加急圣旨委派至牧云府前,牧云城已和狼犸对峙月余,武器、粮食消耗十分巨大,其中武器类尤以箭矢为最。
若处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大仗关头时,一万弓箭手一夜之间射光十万支箭并不稀奇。盖因为箭射出便有去无回,不像刀枪,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从敌军手里夺来的,只要握在手上便能杀敌。
卫宜看着军需官呈上来的清单,啧啧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年头,人命还不止一杆箭来得值钱。
要知道箭属于易耗品,可制作起来远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容易。一杆箭包括箭头、箭杆和箭羽,箭头大多用熟铁浇铸,箭杆用竹子,木头或是芦苇杆制作,而箭羽则是用鸽子的羽毛。
莫说制作箭头的金属有多贵重,便是箭杆,想要一次寻到大量合适的木材,又要耗费众多工匠削制也是很耗人力物力的。
就好比昨晚与狼犸一战,短短时间内损失了三千多支箭矢,而且大多数随着乌船沉入江底,莫谈乘机回收了。
“将军,与狼犸一战不知得胶着到什么时候,眼下军资稀缺,可要尽快早作打算哪!”主簿侯成恩恳恳切切说道。
燕贺瑾负手而立,眉宇间透着点点忧虑,喟然叹道:“主簿所说我又何尝未想到,只是户部迟迟不将军饷拨下来,士兵连肚子尚且填不饱,我又如何有余力充备军资。”
如今的燕林军已然是双面受敌,下有狼犸虎视眈眈,上有皇帝疏远猜忌,连带着朝廷众官也对他避之不及,凡事跟燕林军沾上关系总要拖上几分,直到上面那位点头发话。
纵然如卫宜这般慢性子的人,也忍不住替自家将军打抱不平:“你有所不知,若不是将军拿这些年出生入死、用脑袋赚下的银子出来充军饷,营中早不知饿死多少弟兄了!”
这位战场上流血从不流泪的副将军,说着眼眶发热,忍不住哽咽:“属下只认将军,不识皇帝!便是我要死,也是为将军赴汤蹈火而死!”
帐篷里,没有人不怀着与卫宜同样的想法,俱都应和起来。
燕贺瑾拍拍卫宜的肩膀,这位跟了自己近十年的副将忠心不必怀疑,在场之人也都是他的亲卫,若是这话传出去……
“宜的情义我懂,只是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他认真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信,都是信得过的人,只是要小心……燕林军再如何铜墙铁壁也有疏漏,当心隔墙有耳。”
只认将军,不识皇帝,如此大逆不道的狂言足以葬送燕林军万人性命。
“是!”卫宜咽下喉咙一抹苦涩,差点忘了燕林军怎么从青夏最彪悍的边疆守卫军走到今天的地步。
燕贺瑾手上摩挲着一个小盒子,正是白穆清离开时交予他的。
他侧身而站,一半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诸位,谨言慎行,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