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汶目光凌厉射向他,阴恻恻斥责道:“你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眼瞎了,你宁愿相信那张废纸也不相信我的话?”
张伟邦冷淡相视,“眼见为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姓赵干过的好事?”
“我和他怎么了,你是亲眼看到什么了?”
“咚咚咚——”审判长威严地敲了敲法槌,厉声警告:“被告人一号二号,请停止争论与本案无关的题外话。”
苏汶心中闷了口恶气,瞪着张伟邦,张伟邦置之不理,移开目光。
公诉人再次看向大家,概述陆菲索要一千万的缘由,“聂明翰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陆菲,导致她入院治疗,苏汶为了私下和解,与陆菲谈和私了,在这个过程中,目击证人是陆菲的弟弟,陆棋。”
“审判长,我申请让陆棋上庭答供。”
在审判长的批准下,陆棋被带到证人席,刚坐下,他便感受到一双寒光,他抬头,正巧撞上苏汶憎恨的眼神,充满杀气地凝视着自己。
公诉人余光看了看苏汶,对陆棋提醒道:“陆棋,在法庭上,你必须说真话,如有半句假话或者做伪证,会受到法律严惩,你清楚了吗?”
他点了点头。
“请你把苏汶去医院找你姐姐的经过完整描述一遍。”
陆棋虽然文化程度低,但说话顺溜,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情况描述清楚。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深思,虽然陆菲索要一千万,的确有些狮子开大口,但就因为一千万,杀了一条人命,是不是太漠视生命的存在,蔑视法律的意义了?
公诉人给了大家一个缓冲时间,停顿了一会儿,才对陆棋问道:“苏汶答应支付一千万的医药费,是心甘情愿的吗?”
“我一直在外面看着她,她的表情很阴暗、很愤怒,极不情愿,却又不得已答应。”
陆棋的配合,让公诉人唇梢闪过一丝笑意,再次严肃看向张伟邦,“你怎么知道陆菲威胁苏汶拿到一千万?”
“是苏汶告诉我的,陆菲也是她教唆我杀的。”他目光涌动了森凉,带了点自嘲,“我真傻,我居然相信她的话。”
苏汶气得脸色涨红,指向张伟邦,怒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杀陆菲,你血口喷人!”
“苏汶,你的意思是,你有告诉他陆菲向你索要一千万的事情,但没有要他杀人?”
“我……”
胡律师见此正想开口,公诉人却捷先一步,说道:“苏汶知道张伟邦在乎儿子,又对他们母子俩心存愧疚,她利用张伟邦的愧疚心,故意在他面前说了这些话,因为她知道,张伟邦为了维护儿子,势必会出手杀陆菲。”
“公诉人,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并没有实切证据证明。”胡律师皱紧眉头,极力辩驳。
公诉人却淡然一笑,眼底露出轻蔑,“没有实切证据吗?连她自己都承认给张伟邦说过关于陆菲的事,整件事还不好理解吗?她就是利用张伟邦对他们的亏欠,捆绑着他,让他为自己扫清前路障碍。”
全场的人,大多都站在道德正义这边,其实听到这儿,已经把苏汶的罪行认同得七八分。只是,法庭上的胜负,不受情感支配,只和法律对号入座。所以,很多时候能不能打赢一场官司,还得看看双方律师的能力,还有关键证据。
胡律师眼明心快,马上逮到突破口,明然一笑,但眸光锋寒,“从案子一开始,就有很多疑点,比如,苏汶怎么得知聂冠麟和姚海欣的交易?怎么做好事先安排张伟邦埋伏?这些又如何解释?”
他提及的,都是这个案子的漏洞,也是办案人员一直没有找到证据的困惑之处。
公诉人谨慎地斟酌一番后,“也许是苏汶偷听到聂冠麟的计划。”
聂司城朝聂思羽看了眼,洞察人心的目光,澄澈带着正义,如一条鞭子,鞭挞着聂思羽的私心,把她暴露在烈烈阳光之下,让她做出一个明辨的选择。
聂思羽犹豫地别开眸,没想到却对上同学家属悲怆的眼神,对方也许只是一抹无心的目光,却让聂思羽心虚得无法面对。
庭上,辩论依然激烈。
胡律师看透他并没有实际证据,冷冷一笑,“偷听?门外偷听吗?”
他转向聂冠麟,继续推翻他的观点,“像聂冠麟这么慎重细心的人,和姚海欣要做不法交易,会这么不谨慎让人偷听到?”
所有人莫名地焦虑起来,看着胡律师得意的神情,都有些愤然。
倪曼青坐在聂司城身边,频频看向聂思羽,而聂司城此时接到一则短讯。
他眉目舒展,义气凛然地看向审判长,“审判长,我申请传召新证人。”
新证人,就是聂思羽,苏汶看到女儿的出现莫名的紧张,不断向女儿打眼色,黛眉染了严峻的愁绪。但聂思羽却一直低下头,不看她,对她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聂司城这时站了起来,向大家介绍道:“这是聂思羽,我的妹妹,她曾经历多番挣扎,在包庇母亲和选择正义之间犹豫,但她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聂思羽身上,有认同、赞赏,还有猜忌,她会说出什么?
聂司城看向聂思羽,严肃的俊脸,没有一丝温度,提问道:“聂思羽,请你如实,把你所知所看到的在庭上说出来。”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一些照片提交,解释道:“照片里的东西是窃听器,是一次无意中在我母亲衣帽间的包里发现的。”
苏汶看向聂思羽的目光陡然一厉,聂司城目光淡漠扫过苏汶,声音清厉,“你母亲的包里为什么会有窃听器?”
“因为她想知道爸爸的一切!”
“胡说!”苏汶控制不住,大喝了一声。
“被告人2号,不得在法庭内大声喧哗!”
接到审判长的警告,苏汶暂且压下气。
聂司城眼底闪过冷笑,“她要偷听聂冠麟的什么事情?”
“我当时找到了窃听源,就在爸爸书房的书桌底部,平时爸爸回家后,无论是办公还是和方助理商量事务,都是在书房。”
“聂思羽……”苏汶低声喊了一句,这个女儿,这就是她的好女儿?
“你有听过那个窃听器里面的内容吗?”
“没有,我发现后第一时间打开听过,里面什么都没有,都被删掉了。”聂思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说出来。
“你有和母亲说过这件事吗?”
“有,她还承认了!”
听到此,苏汶反驳,“审判长,她说得都是假的!”
“妈,不要再狡辩了,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觉得自己没做错吗?”聂思羽为母亲的行为感到难过。
苏汶一脸无辜地看向她,语调悲痛,“思羽,你是我的亲女儿,为什么你不维护妈妈的清白,反而被别人收买,做伪证?”
聂司城眸色一凛,这个女人又要开始演戏了吗?
“我没有说谎!”
胡律师站起来,严肃强调,“聂思羽,你有证据,为你这些话负责吗?在法庭说谎,作伪证,后果很严重!”
聂思羽犹豫了几秒,静默地看着母亲。
苏汶和她对视间,眼底暗光汹涌,不断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妈妈,你真的不承认吗?”她神色多了丝决绝,仿佛在做某种决定。
苏汶脸色阴沉,眼里多了警告。
聂思羽彻底心灰意冷,看向聂司城,铮亮的目光,充满正气,“我这儿还有一段录音,可以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聂司城颔首,看向审判长说道:“审判长,这段录音为本案审讯关键,我要求当场播放!”
苏汶脸色铁青,如果有录音,就是那次……
“妈,你放在爸爸书房的窃听器,听到什么了?”
“没什么,都是些他工作上的部署而已。”
“所以海欣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胡说八道……”
“思羽,你为什么要怀疑我?难道就因为我放了个窃听器,你就给我判了死刑吗?可我放窃听器的目的,都是为了我们母子三人呀!”
整个过程,苏汶真实的声音,和聂思羽的对话,一清二楚暴露在众人耳中,空气由一开始的沉闷,渐渐转为爽朗,承载着接近曙光,拨开迷雾见青天的希望。
胡律师有些无力的扶了扶额,这些录音,无疑就是简单直白认证的侧面证据。
聂思羽却双眸通红,悲痛地看向母亲,心中因为复杂的情感交杂,激发了情绪,失控地向母亲抛问,“妈,如果你肯收手,我本来打算这一辈子都隐藏这个秘密,但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我的同学他们是无辜的!海欣姐?陆菲?她们真的做了非死不可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爸爸从小到大那么爱护我们,哪怕大哥不是他亲生的,也没嫌弃他,排斥他,待他视如己出。他也没有对不起你,反而是你,从小针对二哥,你说你没有绑架二哥,以前我相信你的话,但现在……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贪欲,甚至毒杀爸爸……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聂思羽控诉的嗓音,嘹亮地回荡在法庭之上,她压抑、纠结多天的选择如囚笼把她困压得死死的,今天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爆发了。
苏汶怔了一下,面对女儿的质问,她的头如遭棒喝,在这种时候,她似乎找不到任何辩驳的言辞。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不,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孩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