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暖暖的风,连阳光也变得慵懒。
倪曼青和聂司城饭后各自回了公寓,在玄关处换鞋子时,聂司城发现了家中的异样,光从薄纱中沁了进来,在客厅切碎成了一段段朦胧的光影。
于此之下的,原该是收拾得整齐、井井有条的客厅,却乱得不再是他出门前的景象。
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茶几上摆放凌乱的杂志散开,深啡色的沙发被掀起,他面色爬上了铁沉,迅速走向卧室。
果然,相比于客厅,卧房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更加明显,床头柜的抽屉全被拉了出来,里面的的小物件撒落一地,衣柜也被人拉开,翻得凌乱。
但抽屉里的几块名表,还有一些现金,都没有被拿走,看来这个“贼”,可不是普通的小偷!
空气飘荡着一股不寻常的寒凉,一直蔓延他的内心,他从卧室走到书房,书房内同样光景,各种书籍、文件还有资料散落一地,这个“贼”来势汹汹,怀的可不是一般鬼胎。
走书桌边,文件夹全被拉开,但夹着的资料却没有被拿走,细想,他知晓对方是想要找什么东西了。
他斜靠在桌边长指轻轻摩挲着文件夹的表面,深喑的眸滚起不寻常的光波,正思量着对策,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叮咚——叮咚——”
思绪被中断,他从容地走出去开门。
“你的柚叶,刚才忘了给你……”
倪曼青扬了扬手中的纸袋,看着他脸色阴沉沉的,余光往里面一扫,发现了异样,里面怎么那么乱?
“你家?”倪曼青疑惑地看向他。
聂司城侧过身子让她进来。
她从客厅走到卧室,又停留在了书房,心里咯澄一跳,瞬间想起了之前那些人,语调间透着冷意,“是不是之前那些社会青年来找茬?”
聂司城心里早已有数,心思深沉,“没那么简单。”
“报案了吗?”出了这种事,不能一了了之,但倪曼青看着他那平淡的反应,却读不懂他眼底的心思。
聂司城开始收拾地上的文件,说道:“我没有丢失任何财物,不用报案,我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一脸费解,走到跟前追问:“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不报案抓人?”
即使没有财物受损,对方肯定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那就会存在不定性的危险。
聂司城拍了拍文件上的灰,面无表情,“有些事情是办案人员做不了的。”
倪曼青恍悟,这也许是他的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是豪门内部斗争。
她来到书桌对面的玻璃柜子前,看到里面平放的佐罗面具,拿出来一看,脑海里迅速想起那场舞会,那个戴着佐罗面具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难道……
她转头,尝试性问道:“这面具是你的?”
“是。”他微微停了片刻,应声。
倪曼青握紧那个面具,正寻思着要不要问他这面具从何而来,没想到一直低头收拾的聂司城已经开口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这面具是不是律协举办的面具酒会上拿回来的?”
微凉的话,却从她的耳畔,一直流入心底。她嘴角微微一扬,点头,目光带了点期待。
他把收拾好的资料整齐叠在书桌上,语调轻松,“如你所期待,蝴蝶小姐。”
倪曼青眸光一亮,玩弄面具的手一停,“你,居然是你……”
这缘分真是奇了!
聂司城深邃的眼眸漾开了笑痕,挑眉反问,“怎么,很失望?”
倪曼青把佐罗面具扣在脸上,跳开了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那晚的黑蝴蝶?”
他们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也不存在熟悉这一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是她?
聂司城一边把手中的资料分类,慢条斯理分析着,“你第一次来找我,用的香水和那晚的一样,还有你说话的声音、语气,你的身形,这些都是你的特征,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
末了,他语调缠上一丝揶揄,又补了句,“就如你说的,那晚去的都是律协的同行,女性为数不多,找出真相也是律师的能力之一,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倪曼青微微感到一丝尴尬,自己说的话,连她都没认出他!
聂司城看她一直站在那,恢复一贯的冷然,“你要是来帮忙的,就过来帮收拾这些文件,不要杵在那看面具,要是喜欢这面具,我就送给你。”
倪曼青撇嘴,把面具放好,“我才不喜欢!”
说着,走过去帮忙收拾资料,“难道你不怕我看到你的机密文件?”
他不以为然,“这只是些案例而已,谈不上机密。”
两个人收拾总比一个人快得多,把书房收拾好后,倪曼青又一次问道:“你真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聂司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眉宇起了凛意,眼神更是阴冷深不可测。
哪怕聂司城没有回答,看他的表情,倪曼青已经了然,他一定会还手的。
……
聂明翰手里拿着一份项目计划书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却被秘书长拦住,“抱歉,聂经理,董事长在谈事情,交代过谁都不可以进去。”
聂明翰往那堵厚实的大门看了眼,“董事长和谁在里面谈事情?我并没听说今天哪个客户要过来?”
“是严律师,方特助也在里面。”秘书长如实告之。
一丝不祥的预感摇曳心尖,聂明翰眉头一皱,心里似乎猜到了他们秘谈的内容,沉默地看了眼那堵冰冷的大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把计划书放下,绕过桌子回到大班椅上,长指解开衣领的扣子,把领带微微解开,目光滚动起思量的光波。
良久,他神色凝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爸把严律师找来公司密谈。”
“你怎么知道?”
“秘书长把我拦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方叔也在里面。”聂明翰心里有一根刺,一直离间他和聂冠麟关系的一根刺。
“妈,能让严律师亲自出马的事情,肯定是立遗嘱或者关于公司的股份转让,难怪我派人去聂司城家里找这些文件没找到,原来是还没签署好。”
“什么?”苏汶一听,训斥道:“蠢货,你这事做得太明显了,欲速则不达,你怎么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这种蠢事?”
“负责监视他的人说他周末提着一个行李袋出门,我想着他短时间不回来,所以才想法子进去搜。”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手,现在的聂司城今非昔比,已经不是那个你随便就能欺负的小毛头。”相比苏汶的老谋深算,聂明翰实在道行太浅了。
母亲的话,敲醒了他,忽而想起那个晚上在俱乐部,被聂司城掐住脖子。当时的聂司城,阴森得像个魔鬼,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他的确变了。
如此一想,他有些迷茫,“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知道,做好你的工作,我现在出门过去。”苏汶心思缜密,行动起来要比聂明翰稳妥许多。
聂明翰心神不定挂了电话,想到聂冠麟要立遗嘱亦或要分割公司股份,他心里就被一团火烧得焦疼。
半个小时,苏汶就来了,一袭得体的纯黑套裙,一头墨发绾成一个髻,手里拿着一包福德楼的椰蓉包点。
她面目柔和含笑,一路走进公司,有职员打招呼,她必会点头回应。对外,她永远都是一副雍容得体的贵太太形象。
走出电梯时,正好碰到送严律师离开的方建平。她多留了个心眼,双方打招呼时,故意多问了一句,“严律师,有什么事要你亲自过来?”
严律师不好明说,只是含糊回了句,“聂董事长以前买了一些土地,需要补一些文件。”
“哦,那你慢走!”苏汶没有追问,心里却有个底了,并不会相信他的应付之辞,如果是土地文件有问题,直接找公司法务处理就行,何必让他来一趟!
苏汶走进办公室时,聂冠麟正坐在办公桌前,审核文件,光从侧方洒落,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黄的薄纱,似近又似远。
聂冠麟听闻脚步声,抬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苏汶眼底洒满温柔,“我路过福德楼买了你最爱吃的椰蓉包点,要现在尝尝吗?”
这个点,正好是下午茶时间。
“也好!”聂冠麟脱下眼镜,随她走到旁侧的会客区,苏汶先是把包点一一打开,又给他沏了一壶参茶,茶香缭绕,白雾在茶面旋了个圈儿,散开。
她又把干净的手帕送上,浅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
“这味道二十多年了都没变。”
苏汶看他眼里有笑,才渐入话题,“刚才我来时碰到严律师,为什么把他找来呀?”
聂冠麟眼底不经意划过一缕暗芒,说道:“补签份文件。”
“不是有法务吗?”她佯装不解。
“那是以前购置的产业,是经他的手走的程序,现在新政策下来,自然也要他帮我处理。”
他解释得头头是道,但苏汶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他的借口。
聂冠麟吃完包点,舒心地喝着参茶,一脸柔情地拉过她的手,“这么多年来,你还是那么体贴温柔,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
妻子一直温柔似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也不亏他对她爱护有加。
苏汶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你明白我的心思就好。”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点头,又问道:“明翰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挑选日子呢,宴席等日子定好,看他们喜欢什么形式的婚礼在做打算,至于姚家那边,我也和海欣母亲沟通过了,她的意思和我们一样,准备孩子的喜好。”
两人一直闲聊,但苏汶心里却一直梗着另一件事情——就如今势态而言,她的计划必须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