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汶在聂冠麟面前,端着女主人的姿态,表现出一副温柔热情的模样,还让出椅子,让他们坐下,“你总说儿子不孝顺,你看,这不是来了,以后司城有空多回家,你爸这身体大不如以前,我们一家人得和和气气的!”
她的话让聂司城一语不发,目光淡淡观察着聂冠麟。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半个月之久,但他的病态明显许多,憔悴了,就连精神状态也不及那天晚上。
想及此,他心里微微淌过一丝悲凉,那是对至亲的真情流露。
他强压下那股头绪,转开了眸。
短暂的沉默,被聂明翰故意打破,“爸,这几天你要在医院休养,公司就放心交给我打理。”
他的语气虔敬,但目光滑落至聂司城身上时,多了一抹挑衅。
聂司城意味深长勾起了唇,从公文包拿出一份牛皮纸袋,对聂冠麟淡淡开口,“我已经签好了。”
倪曼青猜测着那里面的东西,下意识往苏汶和聂明翰看去,母子俩靠得并不远,苏汶目光一紧,仿佛想把纸袋盯出个洞,聂明翰妒光暗涌,却因在聂冠麟面前,不敢表露过于明显。
聂司城把协议书递给了聂冠麟,聂冠麟高兴,接过协议书,声音因为激动,显得雀跃,“好,很好,司城,你始终是聂家的一份子,回来吧!”
聂司城目光朝苏汶和聂明翰瞥了眼,把他们的面部情绪全收心底,一阵快意!
还没等他搭上话,突然出现在聂思羽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跑进病房的她,看到聂司城和倪曼青也在,心头一喜,但对聂司城有几分顾忌,怕自己吃冷脸,没打招呼直接窝到父亲身边去。
“爸,我刚下课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你可别怪我来得晚!”
聂冠麟把目光投向小女儿,眼底掩饰不住对她的宠爱,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学业为重,我这些老毛病,小事,对了,你二哥把女朋友带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聂思羽笑着打断他的话,“爸,我和曼青姐早就认识了。”
苏汶微讶,复杂地看了眼倪曼青,她们是怎么认识的?看着似乎关系不错?
聂思羽蹦跶到倪曼青跟前,对聂冠麟解释道:“上回我在路上遭到碰瓷党,还是曼青姐替我解围的。说来我还没好好谢过曼青姐,爸,我们改天请曼青姐吃顿饭吧!”
倪曼青淡笑拒绝了,“小事而已!”
聂冠麟没想到她们已经认识,还挺合得来,难得露出满足的笑,看着当下正好齐人,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虽然不知道上次的新闻是怎么回事,这是你们年轻人的问题,就留给你们自己解决。但有些话有些事,我必须提一提。”
说着,他脸色变得郑重,“虽然明翰不是我亲生的,但进聂家也有20年了,在外人眼中,明翰和司城是兄弟、是手足,情深这个词太言重,但最起码要团结、和气,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感情。”
聂明翰听着,低下了头,他始终是一个外姓,虽然都是一家人,但聂冠麟当着众人的面,赤裸裸说出这个事实,就像一把刀,直捅入他的心脏,剜他的心头肉。
苏汶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当着外人的面,聂冠麟毫不顾忌的把聂明翰的身份挑明,这摆明就是不给她面子。
她愤然,从看到那份协议书开始,理智似乎已经压不住心头那团火。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聂司城身上的聂冠麟,忽视了聂明翰和苏汶的反应,语重心长道:“司城,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你,现在你长大了,在外面可以独当一面我很欣慰。你的事情我从来不干涉,但在感情方面你既然认定了曼青,就该坚持如一,任何事情,双方坦诚相待才是最重要!”
倪曼青在旁听得真切,句句都是聂冠麟发自肺腑。
聂司城不动声色地听完他的话,没有任何表态。
他的反应聂冠麟早已习惯,转而看向倪曼青,满脸慈祥,“曼青,今天让你看笑话了,等我出院,你一定得去家里作客。”
“好啊,曼青姐,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做的工艺品,虽然都是小饰品。”聂思羽眉飞色舞,不谙世事的她,丝毫没觉察到病房的诡异气息。
这时,方建平走了进来,朝聂冠麟颔首,“董事长!”
“什么事?”他敛了嘴角的笑。
所有人一致往后退了一步,不干扰他们谈事。
方建平在聂冠麟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两人神神秘秘地讨论着什么,但声量压得很低,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听到。
少许,聂冠麟把那份文件袋交给了方建平,嘱咐道:“一定要妥当处理。”
方建平接过文件袋,一脸恭敬,“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落,他走了出去。
苏汶坐在角落,一脸不甘!
倪曼青时刻留意着苏汶的神态变化,哪怕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歹毒暗光,都被她收入眼底。
……
夜色朗朗,下午在医院离开后,两人直接回了公寓,不过是回了聂司城的公寓。
倪曼青一袭职业装还没换下,胸前解开的两枚扣子,露出她迷人的锁骨,她波浪式的长发恣意披散,随兴靠在沙发上,慵懒像只迷人的波斯猫。
聂司城一手拿着瓶红酒,一手夹着两只高脚杯,徐徐走了过来。
倪曼青目光移向他,眼底露出笑意,他熟练地拿起开瓶器,只听“哧——”地一声闷响,瓶盖打开,酒香蔓延了空气,迷醉了人心。
聂司城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送到她手里,倪曼青顺势依附在他怀里,两人碰杯抿了口酒后,他大手轻抚着她海棠般的长发。
她抬眸,长指轻轻碰触他俊朗的眉眼,忍不住呢喃一句,“难怪姚海欣这么多年对你恋恋不忘,你这双迷人的桃花眼,有毒!”
聂司城长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瞳仁澄黑、大而有神,眼角飞扬,英气深邃,只要他轻轻转动一记狂魅眼神,都能牵引你内心的悸动。
“她怎么想我不管,我只在意你。”他俯头,吻住她的红唇,唇齿交融着,酒香侵袭了两人的感官。
聂司城情动,又把薄唇缓缓流连于她的耳畔,提出盛味的邀请,“今晚留下?”
倪曼青被他酥麻的气息痒了耳,忍不住一躲,却没逃出他殷实的怀抱,她举杯又抿了口酒,媚眼抬起和他对视,委婉拒绝,“星图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但凡男人都有控制欲,哪怕面对女友的弟弟!
他微微蹙眉,略带不满,“怎么,你是要弟弟不要男朋友了?”
倪曼青放下酒杯,热烈回吻。同时也像是安抚他发燥的内心。
良久后,她率先离开他的唇,窝在他怀里,转移话题,“你可要小心那母子俩,今天苏汶的眼神藏了毒汁儿,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聂司城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酒光潋滟间,嗜血的红映了他的眼,他抿了口酒,冷意从唇角破开,“我早就做好和他们直面交锋的准备。”
倪曼青看着他讳莫深沉的俊容,久久不语。心中绕过千万思绪,突然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叶琛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问题停留在她内心许久,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聂司城微愣,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这件事。
他眸底掠过思量,目光沉沉看了她好一会,薄唇微启,“我以为叶琛全都告诉你了。”
倪曼青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没有,他只是说过伯母失踪后,伯父性情大变,时常迁怒你,对你不闻不问。后来苏汶母子进了聂家,苏汶表里不一,心肠歹毒,聂明翰欺负你年纪小,陷害你,导致你经常被伯父责骂训打。你的童年,不快乐!”
她边说,一直留意他的神色,他虽然面容未改,但眼底蕴藏的黑阒汹涌,仿佛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倪曼青有些担心,就在两人沉默少许,倪曼青准备打消追问的念头时,他却开口,“还记得那天去大排档,我突然吐了吗?”
她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是洁癖的缘故。
“我13岁那年被绑架,叶琛也是从那次后出现的。”他眼底卷入波澜,目光多了丝飘渺,陷入阴暗的回忆中。
“绑架?”倪曼青一惊,心口微微一震。
“那天聂明翰骗我篮球队去东屯的一个运动场集合训练,我信以为真,从晌午开始等了一个小时,等来的却是绑匪。他们一个个手臂纹着刺青,面容凶煞,我一看不对劲,马上想跑,却已经晚了。”
他顿了顿,眼神越来越阴深,甚至皱起了眉,“他们把我关在一间小黑房中,只有一个天窗可以透气透光,里面还有一只很凶的大黑狗,脏、乱、臭,到处都是狗的粪便和尿渍,许是排外反应,那只大黑狗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我,如果不是被铁链锁着,它早就向我扑过来。”
倪曼青静静听着他复述,心如同被人紧揪得疼,她下意识握住他泛凉的手,试图替他分担痛苦。
“我原以为,父亲很快会来救我,昼夜交替了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人出现。这三天里,他们不给水也不给饭让我吃,我饿了三天,渴了三天,你知道那种又饿又冷又渴的滋味吗?”
他眸光陡然一凛,那黑暗的记忆刺激着他的脑神经,如同一根弹力十足的橡皮筋,深深鞭挞着他的大脑皮层。
他眼神开始突变,变得阴暗,森冷!
一直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倪曼青,惊觉的马上坐起来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心里祈祷着,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