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笙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明明母亲才是受害者,她不过是想替母亲讨回公道而已?怎么自己就成了过错方了呢?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南宫璃,南宫璃从她的眼神看懂了她心中所想,划过一丝心疼,轻轻拥住了她,说:“筱笙,你不要想那么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要你爸他没事就好,不要太自责了。”
“不要太自责”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筱笙本来就是个心思极度细腻敏感的人,只要一天没见到父亲安然无恙,她就始终放不下这颗心。
筱笙一连在顾运生住院的医院楼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顾筱兰和魏如芝每天上下楼送饭菜或者拿换洗衣服的时候,都能看到她,每次都是冷冷撇上一眼,然后就装作没有这个人似的,连虚伪的客气寒暄都没有一句。
“筱笙,你不要再等了,连医生都说没事了,你爸他肯定没事。”
南宫璃叫助理买来了筱笙最喜欢吃的雅春轩的糕点,看她可怜巴巴的坐在住院部楼下的亭子里,内心闪过一丝不忍。
筱笙接过糕点,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满满的花香本来是最容易勾起食欲的,可是此时此刻,筱笙却一点也尝不出好吃来。
“南宫璃,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筱笙低头看着脚尖,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那样,她瘪着嘴,整张脸都写满了委屈。
南宫璃在她身旁轻轻坐下,面对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他心爱的女人。
他想了想,然后跟筱笙说起了一个故事:“在我还没去美国定居的时候,有过一个邻居。邻居是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男孩,他有一个恶毒的继母。他继母每天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知道他对蜂蜜过敏,总会故意在很多食物里加蜂蜜,让他身上长满红包,每天痒得难受到睡不着,只能每天顶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上学,因此,他上课总是没办法集中精力听讲,每次考试都考得糟糕透了,然后会引来父亲的责骂和失望。我那个邻居,那时候时常跟我一边哭一边抱怨他这个继母,他年纪太小,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说给父亲听父亲又不相信,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筱笙听到这个故事,终于抬眼看南宫璃,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坏的继母,她木讷地问他:“这些大人能够从欺负一个小孩身上,得到什么快感呢?我真不明白,她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南宫璃无力地笑笑,说:“她们想的东西很简单,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她们的利益,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邻居家很有钱,非常有钱,而他当时是他们家的一根独苗苗,他父亲,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把这根独苗苗看得比性命还要重。”
“仅仅是因为利益,就可以不择手段对待别人吗?这样的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筱笙想起自己的母亲像牲畜一样被关在家里的地下室好几年,突然有点触动,情绪再次低落。
南宫璃轻轻拉过她的手,性感的声音在她耳畔继续说道:“成人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人生下来其实就是有兽性的。你以为都是像《三字经》中那样的观点,人之初,性本善吗?其实你不知道,有一方持不同观点的学院派是赞成人之初,性本恶的。只不过我们的恶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的被周边的人、周边的环境以及各种教育所纠正,才会慢慢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如果这个观点是成立的,那么总有一些人的恶没有被纠正,它们不断肆意生长,然后变得越来越坏。”
筱笙听到这样另类的观点,她无助地看着南宫璃,问他道:“那我的父亲,他也是恶没有被纠正的那类人吗?”
“凡事不能看的那么绝对,也不能看的那么片面。筱笙,我劝你,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跟你父亲好好聊一聊。也许,你会发现与自己理解中不同的他。”
听到这样的话,筱笙陷入了沉思,医院里的病人和家属人来人往,筱笙却好像在周围打开了一个结界,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问南宫璃:“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你那个邻居。”
南宫璃神情微微暗淡,看上去颇有几分无奈,说:“他最后只能离开了他的父亲,离开属于他自己的家。”
“为什么?”筱笙不解地问道。
南宫璃顿了顿,回答说:“因为那个家已经待不下去了,那个家已经成了别人的家。他后妈怀孕了,你是开始对他有了变本加厉的虐待,我记得他最后一次对我提起,是他继母趁他父亲出差,逼着他吃下了一整碗馊了的狗粮。那一整晚我那邻居都在不断地呕吐,最后不小心吐到了床单上,继母就把他扔进游泳池泡了整整半天,泡到他身上的皮肤都起了皱,差点晕过去。”
“不是说有了孩子的女人都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母性,怎么还会这样呢?”
筱笙觉得南宫璃那个邻居的做法,颠覆了她心中对一个母亲的看法,顿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一想,她不知道在那些她丧失了的童年记忆里,魏如芝是不是也曾像南宫璃邻居对待她继子一样的对待过她。
想起那个恐怖的地下室,想起自己未知的童年,筱笙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些极端而又悲观的想法甩出脑袋,可是发现越不去想,那些想法就越是像海藻一样的无孔不入地钻入脑海。
南宫璃没有察觉到筱笙的胡思乱想,他继续说道:“女人的母性,只是对自己的孩子产生母性而已,任何潜在的可能威胁到她孩子利益的人,都是敌人。哪怕对方其实柔弱不堪,那也丝毫不妨碍她竖起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