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笙还在继续说:“我知道,你从那一次事件之后,再也没用专业挣过一分钱,可还是把它当做爱好,从来没有停止过研究、开发、优化,可想而知,你是有多么热爱它。你的金盆洗手,不单单的是你自己的损失,更是整个业界的损失。任先生,我请你帮忙,不是说要找到那个害我母亲的凶手去报复她,而是单纯的想要保护我母亲。你想想看,在那么高档的疗养院里,她都可以打开一道口子,把我母亲带走推下山,那我母亲在哪里又能是安全的呢?”
“那你们为什么不考虑把你母亲带在身边居住?”任非常有些不解,筱笙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把父母丢在疗养院不管的那些人,相反,她似乎很孝顺,从她这几天的努力接近他就能看出来。
筱笙垂下长长的眼睫,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脸上,这个女人看起来恬静又淡然。
她小声说道:“我和我哥都是独居,平常一工作起来,家里就没人。请保姆我不太放心,毕竟保姆只能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对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来说,还是专业的机构更可靠。我前面告诉过你,我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可是大约是一年前我发现,我母亲曾经被父亲和他的现任妻子狠狠折磨过,这个发现让我怒火中烧。我一气之下,强行把他们从家里赶了出去,本来以为这样就能够平复自己的怒气,可是我发现这远远不够。”
“这很正常,毕竟他们伤害的是你母亲。”任非常听到筱笙这些事,一颗心轻轻跳了跳,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他罕见地和别人提起了自己的事:“大约是十六岁的时候,我因为一项专利得了世界科技类的大奖,被剑桥大学破格录取。我们全家都为此感到十分高兴,母亲商量着要给我在市里最好的酒店摆上个几百桌流水席,为了给我惊喜,她偷偷一个人去忙活,就在订酒店的时候,被市里的一个官二代给打了,原因竟然是因为他想要和我母亲在同一天订场地!你说可笑不可笑?当我看着母亲受了伤回来之后,问清了来龙去脉,就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而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我花了一天的时间,黑了政府所有的官网,然后远程调取那家酒店的监控,把那个官二代的样子录了下来。”
“然后呢?”筱笙停止了自己的诉说,转而听起了任非常的故事。
“然后,然后我用他的样子一个一个去核对政府官员的资料,最终找到了他父亲,是当地工商局的一个副局长。”
任非常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深沉的像是暗流汹涌的大海。
他告诉筱笙:“我利用自己的技术,得到了这个工商局副局长全家人的所有资料。我黑进了他的家用电脑、手机、办公室电脑,还有他开车上下班路上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包括他平常应酬吃饭的地方也不放过,最终,被我掌握到了他受贿的证据。其实要说这个工商局的副局长,他本身的官品是没问题的,工作不偷懒、干实事,就是生了个儿子嚣张跋扈了点,但那不赖他,是他那儿子管不住。他那一次被我发现的受贿,其实还不到一千块钱,仅仅就那么一次,已经足够我扳倒他了。”
“然后你就利用那一千块钱做文章了?”筱笙好奇地问道。
任非常点了点头:“我没有通过正常的投诉渠道,而是直接把那个工商局副局长受贿的视频、照片上传到网上,然后同时注册了多个账号,把舆论推到了最高潮。这件事情一直闹到了上面,兜也兜不住,舆论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就算是想私下里收场都做不到。所以最终如我所愿,那个工商局长被双规了,然后撤去了职务坐了牢,仅仅是因为那一千块钱。”
“这……”
筱笙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干出来的事,心思缜密强大,还沉着冷静,实在是太可怕了!在在那个互联网还不发达的时代,他就已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如果换到今天,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筱笙默默为那个官二代擦了一把冷汗。
“其实打人的是儿子,我却把老子给搞垮了。他一垮,他全家也跟着垮了。可我并没有因此觉得平息了愤怒,而是找人诱惑了那个颓废的官二代,让他从此染上了毒瘾,一蹶不振。后来我因为这件事情放弃了去剑桥求学,而是选择了离家近一点的最好的学校。说实话,听到我说的这些,你认为我过分吗?”
任非常突然问筱笙,姿态里却透着淡定,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得到她否定的样子。
筱笙思考了一会,没有马上回答,或者说,她根本就回答不出。
过分吗?
那个官二代打了任非常的母亲,任何有血性的人,母亲被伤害的时候都不可能忍得住。
不过分吗?
他殃及到了官二代并没有太大过错的家人,直接把他们打入了万丈深渊,让他们从此都爬不起来。并且在那之后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报复。
筱笙摇了摇头,对任非常说:“我没办法判断,因为客观上去听,似乎真的挺过分的。可是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你,可能会报复的更极端。所以我才会一直抱着一种希望,希望母亲有一天可以清醒过来,然后亲口告诉我,当年父亲和我那个继母是怎么折磨她的。”
“你为什么想要听她亲口说?你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吗?”
“我现在的判断仅仅来自于猜测,和各种模棱两可的证据。可是任先生,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如果我的判断出现了偏差,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我说吧?为了不让局面无法收拾,我做事始终畏手畏脚,一方面替母亲咽不下这口气,一方面又狠不下心去报复我另外一位至亲,毕竟他也是给我身命的那个人。所以我只有听母亲亲口确认之后,我的仇恨才会到达最高点,才会没有顾虑的替她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