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现在回公司吗？”
问话久未得到回应，刘潇下意识目光朝后视镜扫了扫，映入他瞳孔的，是贺以盛一副魂儿被抽走了的模样。
话说，贺以盛这样，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刘潇皱了皱眉，而后，一脚油门，便自作主张地朝盛世集团的方向飞奔而去。
贺以盛，自打听完医生那些话之后，整个人便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完完全全化为了一缕没有思想意识的游魂。
这缕游魂飘出医生办公室，飘过医院，最后再飘进车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而此刻，这缕游魂又穿越时空、跨越空间，瞟到了过去，那个贺以盛和吴相宜即将结婚的时间段。
“贺总，这批货全都是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重新生产的。”
“是残次品没错吧？”贺以盛不急不缓地问道。
被问的男人脸几乎笑得扭曲起来，“您放心吧，保证残次品。”
这时，贺以盛唇角一勾，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事成之后，国贸商场便是你的了。”
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贺以盛此刻心情甚好。
呵，她吴相宜既然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他，那他小小地使个手段也不算过分吧？哼，到时候公司出问题了看他吴家还有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想联姻的事。
一口红酒下肚，贺以盛深邃的眸子变得越发暗沉。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贺以盛每天只高枕无忧地等待着事情曝光的那一刻，期间陆陆续续会听到一些风声传出金立集团卖假货，但始终都是一些不值一提、无关紧要的小浪花。
然而，最大的一朵浪花，终于在吴相宜、贺以盛结婚的前夕盛开了。
那天，和平常无异，贺以盛边听着新闻，边吃着早饭，客厅里是父母讨论明天婚礼相关事宜的声音。
“我市金立集团近期因涉嫌卖假货陷入危机……”听着电视传来主持人的播报，贺以盛顿时愣住。
陷入危机？面临倒闭？欠债几十亿？债主上门？这都是些什么鬼？
预感到情况不妙，贺以盛外套一抓，便冲出了家门。
路上给助理刘潇打电话，也正好赶上刘潇要向他汇报情况，“贺总，事情闹大了……”
当贺以盛和刘潇半路碰头再感到金立集团楼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人已散尽，只地上依然存在的一滩血迹预示着那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听人说吴氏夫妇不堪众债主的苦苦逼迫双双跳楼，而吴相宜也因为慌乱中持刀伤人进了监狱。
强烈的自责感，顿时陌上心头，贺以盛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记得吴相宜找过他出手援助，毕竟事情是他做的，他预算到的亏损是万万不会让金立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的。所以便拒绝了资助金立集团。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伸了援手，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贺总，到了。”感应到有声音撞击耳膜，贺以盛身体一颤，思绪被唤回，揉了揉太阳穴，三魂七魄才勉强归位。
“贺总，到公司了。”刘潇又重复了一遍。
贺以盛目光看了她一样，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下车，眼神飘忽不定地朝办公大楼走去。
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上的楼，如何进了办公室，贺以盛只觉得此刻自己周身都被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侵袭。
回想当初事情发生后，他也就刚开始心里觉得有一丝内疚过不去，后来随着事情的渐渐平息，他便越来越不在意，甚至觉得那是吴家人罪有应得。
谁让他们要没事找事逼着他联姻？尤其是吴相宜，整日像癞皮狗一样的粘着他，甚至还胆大妄为地爬上他的床。活该有那样的结局。
所以，在贺以盛看来，他并不欠吴相宜什么，就算欠，冲他后来百忙之中抽时间整顿金立集团让其免于破产这事儿来说，他也算是还了。
然而，心中那份固执的坦荡却在医生的证实下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深深地愧疚和自责。
“贺总，其实病人的身体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医生的话一直回荡在贺以盛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而透过玻璃窗，病房内吴相宜那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也时不时出现在贺以盛的眼前。
还有，还有她被白京琢磨的奄奄一息的样子……
这种种，无一不在预示着吴相宜身体上的病痛有多严重，无一不在向他提及吴相宜在监狱那一年所承受的痛苦，一桩桩，一件件。
无形的大山压得贺以盛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该好好补偿吴相宜，尽量减轻自己对她，对吴家人的愧疚。
冷静下来后，贺以盛立马拨通了刘潇的电话，“查出吴相宜现在的住址，我今天就要知道。”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可以从她应聘工作的简历着手。”
在打通刘潇电话的前几秒，贺以盛已经决定等她找到吴相宜不光要治好她的病，在她病好之后还尽可能的去补偿，毕竟这件事有自己的过错。
事算是吩咐下去了，可是等待回复的过程对贺以盛来说，却是无比漫长而煎熬。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刘潇的电话打进来了。
“贺总，吴小姐出狱后应聘过好几家公司，但……”电话那边，刘潇欲言又止。
“继续说”
听出贺以盛声音中的震怒，刘潇立刻回答道：“吴小姐应聘各家公司用的是不同的简历，而每一份简历上的地址都不同。所以，不知道哪个是才是真的，或许……”
或许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一个地址是真的。
闻言，贺以盛紧蹙着的眉头久久不能舒展，一丝心痛和怜惜在眼底一闪而过。
愧疚，在此刻亦是愈发强烈。
究竟是怎样的创伤和折磨，才让一个大大咧咧单纯得像白纸的女孩儿变得像如今这样心思沉重？
“那就挨个排查，直到找到为止。”对着电话那头，贺以盛语气平平地说道，却狠狠的掐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