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儿虽然不是那么的通朝廷官员之间的黑事,但是她也明白的很,如果一个案子牵涉的太多太广,甚至牵连到高层,那这案子很难破。
如果满朝文武都是贪官污吏,李大人纠察全部的官吏并惩处,也是会让天后为难的。
天后一定不想放弃那么多有能力的大臣,但也不会对他们贪污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难做决断。
所以哥哥说,让李大人找到后路,这点她是很赞同的。
沈采儿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李殊被牵涉进去,无法抽身而退。
李殊淡淡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兄妹二人互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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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经查实,御史中丞王项与赵贵私自与商勾结,收受贿赂,甚至暗中与江湖中人往来。
买通盐道使丁,私垄盐铁,大官小吏相互勾结,从中捞取私利。
赵贵得知消息后,踉跄的滑落在地。
王项缓缓阖眼,千算万算,不如人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认了。
天后怒从心起,咆喝道:“你们身为朝中一品大官,竟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今日本宫要惩治你们,肃朝堂之威!”
众臣哗然一片。
王项、赵贵被打入了刑部大牢中。
但牵涉本案的官员小吏太多,无从治起,空了的职位无人顶替,这也是一桩复杂之事。
天后决心杀鸡儆猴,此两一品大官入狱,其余的官吏定当谨记不敢再贪。
李殊启声道:“此案相关官吏,天后该如何定夺。”
“本宫有些累了。”
天后站了起身,身旁的公公立刻搀了过来。
底下的朝臣们各个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冷汗涔涔。
李殊道:“臣以为,应当将他们一并惩治。”
天后却兀自道:“散朝吧。”
“天后,臣……”
李殊方要言说,却被另一大臣阻拦,天后已然离开大殿。
此乃是尚书侍郎,他道:“李大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天后的用意。如果将那些贪官污吏悉数抓起,那他们的位置该用何人补添,现正是朝廷缺人用人之际,皇上患病重榻不能起,朝局不稳。李大人,我看你,就不要再多言了。此案到此为止,莫要再追究了。”
见他不言,尚书侍郎又道:“李大人,你我同时同朝为官者,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官场朝廷之道。点到为止吧,李大人!”
尚书侍郎叹了口气,从大殿离去。他虽微贪,但懂得天后在为官吏开脱。
李殊怔怔在原地。
……
“天后旨意,擢升李殊为新任二品御史,钦此。”
公公奉旨而来。
李殊双手接过旨意,道:“臣,多谢天后。”
身旁经过的朝臣们皆夸赞道:“李大人,此次你为我朝立下不小的功劳,现如今你又从五品擢升为二品,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李殊却似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身旁的声音逐渐的淡去。
【刑部大牢】
王项一身囚服,手戴着铁铐,坐在牢中稻草之上。
牢中的衙役见到人来,连忙道:“李大人。”
“王大人现关押在哪间牢房。”
“是这间。李大人请跟随小人过来。”
衙役不敢怠慢,现如今李大人可是朝中的二品大官,自然是要恭敬着些。
王项的唇边蓄着一圈胡渣,缓缓的抬起头来。
衙役道:“李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小人。小人,这就下去了。”
李殊颔首。
王项从稻草上腾身站了起身,向他走近过去。
“殊儿。亲手将自己恩同父母的恩师推入这刑部的大狱之中,感受如何。”他语带嘲讽。
李殊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
王项道:“我为官二十载,为朝廷为这大唐社稷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出谋划策,忠心耿耿。可殊儿,你不明白。你就是太过执着,一点也不明白这官场和为官之道!”
“我只知大义。凡是,问心无愧。”他道。
王项嘲讽笑了笑,摇摇头道:“仅凭这一点,你永远不及为师。为师为官这二十载,却不想,最后是你亲手将为师推入大牢之中。为师也认了。但你可知,你的满腔大义,对这朝堂对这官场以及整个大唐!……那都只不过是个笑话!笑话!”
李殊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王项道:“你走吧。”
他坐回了稻草上,手上的铁链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殊转身离开。
出了刑部大牢,倾盆大雨落下,电闪雷鸣。
衙役撑了把纸伞出来道:“李大人,小心着凉啊。”
“多谢。”
李殊撑着纸伞,在雨中走着。
他只是平视着前方,头也未回的走着。
王项自他离开后,又站起身来到了牢门出,紧紧的抓着牢门,悔不当初!
他踉跄的跌坐至地,痛悔!
骆怀四处找寻李殊,最终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形,他立刻赶了过去,道:“大人!”
“回去吧。”
他情绪似乎极是低沉。
骆怀亲眼看着大人从他面前如一具游尸一般行走着。
雨,越下越大,似要将这满世界的干涸处皆落满。
【府内】
沈采儿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坐等着。
“大人从早上就进宫去了,现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自顾自的嘀咕着。
沈天玄站在门口张望着,道:“是有些时候了。”
沈采儿索性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方准备出门,李殊的前脚便踏了进来。
回到屋中,李殊拂了拂袖子,雨点打湿了半边。
沈天玄问骆怀道:“怎么样?”
骆怀只是道:“天后将御史中丞王大人与尚书左丞赵大人,打入了刑部大牢。但牵连此案的其余官员,天后却熟视无睹。”
“怎么这样呢!”
沈采儿抱不平道:“大官都治了!那那些个小鱼小虾米的,为什么不治一治啊?”
这也在沈天玄的预料之中,此案毕竟牵连甚广,不好抉择。
李殊抿唇,一言不发。
骆怀对他们使了个眼色。
沈天玄立刻领会过来,捣了下妹妹,说道:“方才宫里头送了很多奖赏过来,我们也是时候为李大人庆贺庆贺。祝李大人平安归来,擢升二品。”
“是哦。那还不快去准备着?走走走。”
沈采儿心知肚明,拉着哥哥就走,对骆怀眨了下眼。
出了房门,她又泄气的叹气道:“真是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里头这么错综复杂。按照李大人的性子,他是不会罢休的,可这样下去,一定会惹得天后大怒的。怎么办呀。”
沈天玄也跟着叹道:“是啊,大人正直大义,他又身为朝中御使。此案是由他亲手去办的,若让他看着那些贪官污吏逍遥法外,他不是不会熟视无睹的。”
“那怎么办?这样下去,李大人一定会被牵涉其中的!你说大人好不容易擢升二品了,这个案子……唉,其实真应该到此为止了!”
沈采儿现在才明白,若想要保全安危,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天玄回头望了眼李殊的房间,沉默着。
屋内,骆怀道:“大人,末将以为,大人是该点到为止。”
“连骆将军也这么说。”李殊抬起头来。
“若大人执意下去,贪官污吏没能整治,大人反而先……”
骆怀也是清楚明白的。
李殊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大人是想明白了?”
回应他的,是缄默。
骆怀忽然想,若此刻唐姑娘在该有多好。大人每每烦心之时,唐姑娘便会做一道银耳莲子羹来。
大人便也会想的更开一些了。
只是,佳人已不在。
……
一时间,朝中无人再敢提此案的经过与结果。
次日,李殊上朝,自请道:“臣恳请天后准允,让臣返乡。”
众臣闻言,皆哗然一大片,尚书侍郎问道:“李大人,昨日天后刚擢升你为二品御使,你今日就要卸甲反乡,此为何意?”
天后也不解道:“李殊,你倒是说说,为何?”
李殊淡淡回道:“臣在乡下有一孤苦寡母需要照料,臣现已完成了天后钦派的使命,遂想返乡孝敬寡母。恳请天后成全。”
“这……”天后有些为难。
末了,她道:“本宫知道,你太累了。那本宫就暂且准允你告假回乡,安顿你的寡妇。待安顿好了,你再回朝,继续为我大朝效力,如何?”
不等他答,朝中的大臣皆附和道:“天后所言甚是,李大人年轻有为,聪明神断,我大唐不可没有李大人哪。”
天后满意的点头。
李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道:“本宫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本宫就准允你告假三月,三月后,你再返回京畿,若有违抗,本宫必不轻饶你。”
“天后英明。”众臣附议。
“臣,遵旨。谢天后。”
李殊深深叩下,可这一声却是带着沉重。
天后欣慰道:“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臣子,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大臣。本宫正值用人之际,陛下重病在榻,本宫也只能依仗你们为我出谋划策,为这江山效力。”
“天后英明。”
众臣再度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