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镇国公府,秦烨霖的脚步居然有些踉跄,左副将在门口候着,眼见如此,有几分心疼之意,“将军,属下实在不解,你同慕小姐不是好好的,为何会弄成这样?”
秦烨霖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是在为她好”
左副将更是疑惑,“将军你这么说我便更加不懂了?你为何要突然对慕小姐那么疏远?什么叫为她好?难道是有谁阻止你们……”,左副将声音越来越低,迟疑的说着。
秦烨霖一眼扫来,“不要乱猜,罢了,我们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要出发了!”
耳边回响着永靖帝低沉的声音。
“柏晟啊!你觉得镇国公的嫡小姐如何?”,遇刺当夜,永靖帝夜里召来秦烨霖,像是临时想起似得,不经意的问道。
秦烨霖不解其意,谨慎的回答道,“臣近日与慕小姐有所接触,觉得这女子,很好”,心里头猜想着,会不会是皇上得知了自己同夭夭的关系,要给自己赐婚,不禁生了了几分期待,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但,永靖帝接下来的话,却如同用一瓢寒冬腊月里的冷水从头到脚的浇下,秦烨霖只觉得自己瞬间结冰,失去思考能力。
“你们的事情,朕也有所耳闻,朕一直把你当作心腹一般的看待,朕就直接开口了,这桩婚事,朕,不怎么同意。”
秦烨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为什么?”
“诶”,永靖帝叹了一口气,“你可曾想过,昭华是镇国公唯一一个,也是最疼爱的嫡女,镇国公也是老臣了,忠心耿耿朕也是看在眼里,你想,他会舍得自己心爱的嫡女,历来养尊处优的嫡女,跟你去漠北吗?”
不待秦烨霖开口解释,永靖帝又说道。
“何况这次昭华也救驾有功,朕更加不能让她嫁离京城,况且你再想想,你们现在是情意最浓的时候,昭华或许能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同你去漠北,但她万一几年后后悔了呢?朕是害了你们两个人啊!”
秦烨霖单膝跪地,急匆匆的说道,“皇上,臣愿意两头跑,从漠北到京城我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很快便能跑一个来回,不会耽搁臣的分内事的!臣请皇上开恩啊!”
永靖帝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是朕不同意,现在边疆还未完全平定下来,你何时能回京也是个未知数,你是忠臣之后,也是朕为数不多,完全信任的臣子啊,朕希望你能继承你秦家的衣钵,大容的江山要靠你们守护啊!”
“皇上……”,秦烨霖焦急道。
“也罢,左右慕昭华还未及笄,依照镇国公对她那宝贝女儿的疼爱程度,估摸着还得留好些年,待届时朕的边疆太平,朕就为你们赐婚吧”,眼看着秦烨霖面上焦灼的神色有所
缓解,永靖帝又开口道。
“其实无论何时赐婚,对朕来说都是一道圣旨罢了,只是,你仔细的想想,你真的愿意这个在自幼便锦衣玉食的小姐,随着你定居在沙漠寒苦之地,还是要忍受夫妻分居之苦?还是,你要为美人放弃你将军的职责?”
说到最后,永靖帝的话里已经有了森然之意。
秦烨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一贯稳健如山的身形跪倒在地上,摇摇欲坠着。
永靖帝的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不舍,“自古忠孝难两全,帝王有时也要选择江山还是美人,爱卿,朕不逼迫你,秦家历代忠臣,到你这一辈,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你真的要退隐,朕也绝不多说半句,即可为你赐婚,并在京中为你盖一座府邸,赐黄金千两,奉例照旧不变,你想好了再来找朕,先退下吧!”
“臣告退”,秦烨霖摇摇晃晃着离开了皇上的龙纹帐。
待秦烨霖退下后,永靖帝脸上的深深的哀愁和不舍渐渐消退,转而取代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拿过案上雨前龙井品上品着。
永靖帝的贴身太监王公公不接的问道,“皇上,您不担心吗,万一这秦将军真的退隐了,那可怎么办呦”。
“退隐?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会,秦家历代忠诚,这顶帽子压过天,他真的那么做了,便是毁掉了秦家三代以来的功劳,让秦家为天下人所耻笑!”
“皇上英明!想来秦将军也能懂皇上的惜才之情,必定能为好好的守护咱们的大容江山!”王公公笑的如同一朵泡开的菊花一样,奉承道。
“当然朕也不会亏待他,毕竟他也有功,至于慕昭华”,永靖帝冷冷一笑,“这小妮子什么心思,朕怎么会看不出来”
“呦?奴才不知,这慕小姐小小的年纪,是藏了什么心思?”,王公公轻声的问着。
“哼,她一个深闺中的小姐,怎么会愿意去漠北,或者愿意嫁与一个一年半载看不到人,还不知何时马革裹尸的将军呢?还不是看在朕对秦烨霖的信任和他的兵权上,况且镇国公也没有极力阻止,多半是预备看情况而定”,永靖帝笃定道。
“皇上英明,没想到,这慕小姐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浅”,王公公点着头,恍然大悟道。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自保而已,不伤大雅,再说了,那慕昭华也的确是救了朕的姓名,他们只要不乱来,朕也容得下他们”,永靖帝话一转,听着和善了几分。
“皇上真实既能识人,又心怀仁慈!,真是大容的福气!”,王公公笑道一边行礼,口中一遍谄媚道。
镇国公府门口,秦烨霖甩了甩头,像是要用力忘掉这一切。秦烨霖回头,贪婪着看了看这块悬于门上的巨大牌匾,像是要牢牢的印刻在心里一样。
许久,强迫着自己别开头,抬手一挥马鞭,一用力,马儿吃疼着,像是离弦的弓箭一般,弹射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哎哎!将军你等等我啊!怎么说走就走呢!”,左副将在原地吃了一鼻子的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忙忙的跟上了。
回到将军府,左副将乖乖的听自家将军的话,回房好好收拾着,早早的吃过饭,一觉睡到天蒙蒙亮,背着包袱敲了敲秦将军的房门,“将军,咱们何时走啊?”
无人应答。
“咦不对啊,依照往日的规矩,都是这个点就要出发的啊!”,左副将自言自语着,“将军,将军,你不会还没起来吧?”
依旧无人应答。
这回左副将急了,将军不会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吧,大喝一声,“将军得罪了!属下进来了!”,一掌震开了门。
门应声而倒,室内却不同左副将想象的那样,室内干净整洁,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宛若豆腐块一般的工整。
桌上压着一张信,左副将走进一看,“我先行一步,你自己出发”,看笔迹,的确是自家将军的。
吸了吸鼻子,左副将明显的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异样的味道,四处翻寻,终于在窗下找到了一些砸碎了的酒坛子。
粗略的数了数,居然有四五个的样子,“要死啊!这些是将军喝的?”,左副将只道不好,提起自己的包袱,便快马加鞭的出发了。
秦烨霖素来酒量不是很好,平日里喝个一坛便有了醉意,两坛便快神智不清的倒下了,如今喝了四坛五坛的,怎么还会有力气上马上路。
何况,周边的国家最是顾忌秦烨霖的,不排除细作知道了,半路就有危险啊!虽然自己将军是武功高强,但如果喝醉了,后果不敢想象啊,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是要被罚军棒的啊!
好在,的确是左副将担心有余了,一路上,完全没有发现秦烨霖的影子,等左副将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军营时,秦烨霖已经气定神闲的和先行出发的右副将在军帐里画新的行军图。
“我的将军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一身臭汗,气喘吁吁,脸上已经发黑的左副将哀嚎道。
“我也不知道,那日,好像喝不醉一样,喝的太无趣了,我便出发了,唔,路上也不困,我就这么一路赶来,两天前就到了”。秦烨霖风轻云淡的说着。
“喝酒……”,右副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还怎么都喝不醉,右副将紧紧的盯着秦烨霖的脸上看,很想在将军的脸上摸一摸,是不是有人易容成了自己家将军。
只是发现了秦烨霖的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阴影,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秦烨霖一记眼神扫来,这凌厉的眼神多熟悉,右副将马上打消了刚刚的念头,不会的,自家将军哪有那么好易容假扮呢!
“好了,你们先去收拾收拾吧,一个时辰后,在我的大帐里集合开会,叫上所有人!”,秦烨霖吩咐道。
待所有人都走开后,秦烨霖无力的向后仰去,军营里不许饮酒,不能灌醉自己,只能日日夜夜的清醒着,想念着。
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已经连续五日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她的面容。
灵动的眼睛,笑起来会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小巧可爱的嘴唇,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秦烨霖喉结微动,无力控制自己的念头。
可是,边疆的问题秦家三代都没能解决,自己又怎么能在几年内安定下来呢?秦烨霖又回到了死循环,头疼的揉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