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路到了小院外才停下来。
来祥和萧离两个人住在院子里搭设的帐篷里,自然最先跑出去查看。两人身手都是上乘,最近几日更是在一起切磋,今日这样的情况谁也不肯落后,一个比一个的身影掠的更快。
门外并排站着两匹马,一青一白两个人稳坐马上,还没来得及下马,就看着飞掠出来的两道人影。
来祥看清马上的人,赶忙收住脚步,抱拳深深作揖,“侯爷、王爷!”
文思齐和司徒璞玉两人低应一声,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来祥他俩,就一同往院子里走去。
萧离本能的接过马缰,看着已经走进院子里的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低唤一声,却不见二人理会自己,不情不愿的将马拉到后面,拴了起来。
来祥看着萧离极不情愿的样子,憋着笑,跟他一起拴好马。却听他低呼一声‘糟糕’,身子一闪,没了踪影。不知出了何等变故,也赶忙飞身跟上。
萧离奔进院子,看着等着院中的两个人,才深深的吐口气。心想要是你俩贸然闯进屋里,我家主人恼了,回头倒霉的可还是我呀。见他俩这样知分寸识大体,萧离便好心的走到门前,低声唤道,“爷,文侯爷和贤王爷来了。”
萧离哪里知道,文思齐和司徒璞玉之所以不闯进去,哪里是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而是怕闯错了造成不必要的误解罢了。此时听见他向自家主人禀报,两人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稍待。”阙清晨醒慵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便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文思齐和司徒璞玉闻声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倒是萧离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这次又长见识了,爷,您还有这么爱玩儿的一面呢!
脚步声响起,却是往内走去,然后阙清压低着的声音又传来,“若山醒醒,你朋友来了。”
这一次文思齐和司徒璞玉皆惊的一愣,一同抬步欲往屋里走去。
“朋友?”盛逸云低问一声,一脸的不愿梦醒,翻个身,不甚清楚的嘟囔一句,“在外面等着吧。”
门外两人手都放在了门上,因为这句话愣是僵硬的收了回去,一起转身看向院子里。
来祥看着他俩,见他们神色不霁,很想上前去解释解释。先生是因为养伤服了安眠的药,才会这么早神思困顿,真的只是这样。可是来祥脚下却似有千斤,如何也迈不动。喉间也好似塞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出来会不会,更不好?想到此处,悄悄的闪到了一边。
阙清坐在盛逸云床边,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笑着摇摇头。再无其他动作,更没有先出门。
外面那俩人,又不是找我的。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张嫂在灶间做饭,还不时的看看站在门前的两个人。这世间长得好看的人真不少啊,我家里一来就来了这么多。今早要多做些,光看着他们我的心情都好的很呢。
屋里盛逸云睁眼看见床边的阙清,笑问,“公子何故坐在这里?”
阙清放下手里的萧,转回头看了眼盛逸云,低笑道,“你朋友来了?”
“什么朋友?”盛逸云迷茫的看着阙清,起身拿过外衫披上。
阙清也跟着盛逸云起身,笑着说道,“文侯爷和贤王。”看见盛逸云一脸惊诧,笑意更深,“你让在外面等着,有一个时辰了吧。”
盛逸云不等阙清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外面两个人自然听到了屋里的对话,也听见了那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同转身。
门打开时,盛逸云便看见他们两个并排站在门口,脸上忙堆着笑,“侯爷,王爷!逸云多有怠慢,实在是因为……”
司徒璞玉看了盛逸云一眼,忙侧过身去。
文思齐只是垂了眼,低声说,“腰带。”
盛逸云话没说完就听见腰带两个字,忙低头看一眼。原来刚才他慌忙出门,腰带未系紧,此刻已经松开,自己的外衫也松松的滑开。忙微侧身将衣衫整理好,才抬手请他们入内。
阙清站在盛逸云身后,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对落在自己脸上审视的目光,也只是回以一笑。
文思齐和司徒璞玉打量着简朴的一间屋子,目光落在屋内的两张床上,看着凌乱的被褥,双双移开目光。
司徒璞玉跟来只是想亲眼看看盛逸云是不是真的安全,既然此刻见到了,心也安了。便对盛逸云说,“先生看上去身体恢复的不错,玉也心安了。”说罢看了眼文思齐,说道:“侯爷自王城来,当是有许多话要跟先生讲,玉就去外面等着。”正要走,看看还站在盛逸云身边的阙清,对他使个眼色,见他不为所动,无奈的摇摇头,举步走出门去。
阙清看着司徒璞玉走出去,勾唇一笑,目光来回看看文思齐和盛逸云。只见他俩一个眉目深情,一个神色自若,这之间,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呢。
盛逸云看着阙清饶有兴味的看着文思齐,无奈的叹口气,侧身对阙清说,“可否请公子移步?”
阙清笑着耸耸肩,毫不迟疑的抬腿就走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盛逸云才对文思齐说道:“侯爷请坐。”
文思齐与盛逸云一同落座,见他抬手给自己到了杯水,又听他笑说,“山野里没有好茶,一杯清水润润喉吧。”文思齐接过去,低啜一口,将杯盏放在桌子上,静默的望着盛逸云。看他脸色很好,虽安心了,心里却还是疼的很,却什么都不能说。
“病痛好了,多谢侯爷为了逸云奔波。”盛逸云见文思齐只盯着自己不说话,轻轻问道,“他,他可知道了?”
“伤还疼么?”文思齐没有回答盛逸云的问话,只低声问道,“养的怎么样?”
“伤无碍了。”盛逸云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原就打算这两日就回家呢。”
“既无碍,我就放心了。”文思齐点点头,看盛逸云紧紧盯着自己,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回答道,“他不知道。此时的他万不能出差错,我便自作主张没有告知,你,你不会怨我吧?”
盛逸云闻言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他若知道了,不一定会做出怎样的事。我虽然没有刻意去问消息,但是我知道,他此时定是万般艰难的。”
文思齐看着盛逸云,心疼不已,多想将他拥进怀里安慰,哪怕是言语安慰也好,却什么都不能说。
我一路而来,想象着遭受如此变故的你,该是多么的绝望。我不敢想那时一心求死的你是怎样的心情。有多少愤恨和仇怨,又可曾有过期许和留恋?可是看见你时,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可就是你这样清明的知道该做什么,该期许什么,才更让我,心疼你。
逸云,这一世,我想要保护你安稳喜乐。可我终究不是能给你安稳喜乐的那个人。
我甚至连阙清都不如,因为不够坦荡,连靠近你,都不敢。
在珞城城郊,盛逸云与阙清辞别,带着家人往锦城走。
阙清看着一队人马走远,才上了马车,回暮国去了。
这一次,我们也可以相期重逢。这一次,我们成了朋友。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一路往家赶,许是归心似箭,马车的速度比去珞城时快了许多。
郦娘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连乖巧懂事的盛逸风也不住的哭闹。盛逸云心里不安,怕郦娘担心也不敢说,只是催促着车马加快速度。
一行车马为了快速回家,一路上几乎都是抄近路走,没有绕道城中,所以风波楼的消息一时没有送过来。直到这日入夜,梦之策马而来,刚看见盛逸云,就飞身下马,扑跪在他身前,哭道:“先生,家里出事了。”
盛逸云见梦之身上带伤,又听她说是家里,不由一阵恶寒,身体瞬间凉透。伸手将她拉起来,吩咐道,“你跟着郦娘身边。”转身看向来祥和暮雨,点点头,翻身上马,三人打马飞奔而去。
梦之眼里全是泪,模糊的看不清已经走远的人。心口的一口气一松,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郦娘过来时,就看见梦之晕厥过去,赶忙叫人把她带到马车上。看着她身上的伤口,衣服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心里莫名的慌乱,吩咐众人不要耽搁,速速赶路。
紧紧的搂着盛逸风,郦娘看着马车外明明灭灭的月色,心口突突直跳。这几日以来的不安在这一刻无限放大,郦娘竟害怕的簌簌发抖。
盛逸风感受到母亲的害怕,伸出手搂紧她的腰,想在小小的怀抱里,圈住母亲所有的不安和担忧。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无所知才更加难熬。
听到外面紫春一声声的催促快些赶路,郦娘的心也是跟着一次次的扬起又跌落。
想起走时盛天的切切叮嘱,心里暖了一片,却也疼了一片,您,您会在家里等着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