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干巴巴地应完段琮的话，司羽转头面带微笑地看向那个黑得不行的男子，说道：“您打算就这样还是去梳洗一下？”
“司羽，这是何人？”黑小子正是前不久刚从将军府出来的云笛，他见司羽似乎对眼前的男子的主子格外敬重，一时半会儿有些惊愕。
司马家的暗卫一向忠诚，断不可能出现一仆事二主的事情。更何况，那男子是正大光明从前院进来的，若是说司羽一人叛变倒还说得过去。要说这整个院子里三十来号暗卫都叛变，而司马珺却什么也没发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云笛猜测，来人背后的主子，定是司马珺极其信任之人。
“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侍卫。”司羽答道。
段琮眼巴巴地看着司羽，期盼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之余她的地位。可惜了，段琮盼着司羽说他点儿好，那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段琮整个人更加阴郁了，“还是云将军快些，若是去晚了，我等也不好向太子殿下交代。”
云笛虽然不知道司马珺为何会如此信任太子殿下，甚至连自己的亲卫都暴露在太子殿下的面前。但是云笛也不是个傻的，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是得罪不起的。于是云笛很是顺从地跟在段琮后头往外走，边走边回答司羽方才的问题：“就这样罢，若是洗干净了被人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司羽自然没有不顺从的意思。再者，云笛虽然不是她的主子，可是主子的朋友一样需要尊重。
出了院子，三人才发现周边的气氛是多么的尴尬。索性从这里去太子府三人需要隐匿行踪，倒也不需要交流，否则还不知道能尴尬成什么样子。
云笛一进太子府便被段琮带到了祁晋的书房，祁晋早已经在书房之中等候了。
云笛一进屋，祁晋便抬头向门口望去。
云笛就这么直接对上祁晋的双眼，规规矩矩地朝着祁晋行了一个君臣大礼，“微臣云笛参见太子殿下。”
“云笛，前骠骑将军云聂独子。”祁晋看向云笛，眼中不带丝毫感情，甚至于可以说是在冷酷地审视他。
“正是。”
“我听珺儿说，你此次无召入京为的是周国的清雅郡主？”
云笛先是被祁晋对司马珺的称呼给震惊了，随后想到司马珺能把自己的亲卫毫无顾忌地暴露在此人面前，这早已经说明二人关系匪浅。是而，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云笛很快便接受了这一既定事实。
“是。”云笛并不惧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祁晋。
云笛想得很透彻，祁晋之所以能这么迅速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且还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除了是司马珺告诉他的以外，再无旁的可能。
而司马珺是他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倘若他连司马珺都信不过，那也不会主动去找司马珺。
“云将军，你可以知道这清雅郡主是何等身份？你觉得你作为一个朝廷官员和敌国的郡主能有未来吗？”祁晋语气至始至终没有半点起伏，这让云笛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然而只要一想到那个清幽如谷中幽兰一般的女子，云笛又觉得毫无畏惧。
“臣知晓，是以臣只是想要带她走。”云笛的想法从未改变，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清雅郡主光明正大地结合在一起会有多么的艰难。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云笛才不得不选择偷偷带清雅郡主走。
“走？走去何处？边疆？军营？”
祁晋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直接往云笛脑门上砸来。
“我……”云笛也不再自称为臣，祁晋的话直接打破了云笛一直试图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条。让他不得不直面他自己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
云笛出身在安阳，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家便是战场。他爹是英雄，战场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父母惨死那年，云笛七岁，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都记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厌恶战场的，因为正是因为战争，才让他的爹娘与他天人永隔。可是等到年纪越发大了，云笛发现自己对战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可能是武将世家的血脉，可能是他对童年记忆的迁移，但是更多的是他对父母的怀念。
时隔多年，云笛仍旧记着自己刚开始学武时父亲对他说的话，“阿笛，我云家三代俱是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你作为我们云家的第四代，你要记住，我们云家男儿尚有一口气在，云旗用不准倒！”
父母刚过世的那段时间，云笛恨过。就是为了“云旗不倒”，他的父亲才会一直守在安阳。若是当时父亲愿意弃城，云家又怎会被人灭门？！
可是当云笛自己现在战场上时候，当云笛把已经数年不曾立起来的云旗立起来的时候，云笛忽然就释然了。他大概懂得了，自己的父亲抗起的不仅仅是一面旗，他抗的是傲骨，是云家男儿的铮铮铁骨。
所以，云笛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清雅郡主之后，他是茫然的，是无措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清雅郡主身份上的万丈沟壑。
他口上说着喜欢清雅郡主，心里也的确是这样。可是在他选择解决的办法时，他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让清雅郡主委屈求全的办法。
祁晋一句话，把云笛自做的温情打破。
许久之后，云笛开口说道：“臣愿意解甲归田，从此不再参与朝政，只做个闲人。”明明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云笛就是觉得自己难受。难受到连声音都是哑的，可在一想到清雅郡主，云笛又觉着自己的心暖洋洋的，满足极了。
虽然猜到了云笛可能会有此决定，可真正听得这个决定从云笛的口中说出来，要说祁晋不觉得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你可想好了？你这话一出你的前程可是彻底断了，你的云旗就再也没有立起来的一天了。”祁晋身为太子，身为一个掌权者，他太明白家族旗帜对于一个武将世家意味着什么了。
“我，不后悔。”云笛又默了默，复又开口，“父亲他，会理解我的罢……”
“我可以保你在京城不被人发现，也可以保你安全带着人回到边疆，抑或是大晋任何一处地方。可是，这人能不能带出来，就看你自己了。”
“谢太子殿下相助。”云笛万万没想到祁晋会答应得这般快，一时间心情高兴又复杂。
高兴的是自己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复杂的是他大大咧咧的好友似乎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人了，这让云笛颇有一种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情。
亏得祁晋听不见云笛的心声，倘若是能听见，祁晋估计会立刻收回帮他的话。
“司羽，你……”祁晋和云笛在书房之中谈论要事，段琮和司羽作为暗卫自然没有在一旁听着的道理。于是段琮借着自己是祁晋身边第一侍卫的身份，带着司羽去了待客的大厅，还让小丫鬟准备了女孩儿家喜欢的甜甜的糕点。
司羽倒是也不客气，段琮递来茶水她接过便喝，段琮送来糕点她也来者不拒。此时听见段琮叫她，便直接转了头看过去。嘴巴里还有半块糕点没来及吞下去，整个在嘴巴里头，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煞是可爱。
段琮见司羽这般模样，有些不愿意挪开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司羽看，也不说他原本想要说些什么。
司羽被段琮看得有点发毛，用力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又迅速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把嘴巴给空出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流氓！”
段琮：“……”
“看你好看。”
段琮这话一出，直接把司羽给说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段琮说的是什么，司羽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起来。
司羽想要用手捂着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发现自己方才拿过糕点的手上满油渍，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把手伸过。”段琮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司羽说道。
司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听见段琮这话的时候居然真的很听话地把手伸了过去。看着段琮拿着干净的毛巾给自己擦着手，司羽竟然觉得段琮这人居然该死的有点帅气，还该死的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擦好了，日后你在身上带块帕子，知道吗？”段琮细细地帮司羽擦干净手，又给司羽的杯子里头蓄满了茶水。
明明是一句类似于命令的话，若是照着以往司羽对段琮的态度，那估计早就开骂了。哦不，若是以往，司羽早在段琮碰她手的时候便已经提剑上去和段琮大战三百回合了。可是此时，司羽并没有和段琮打起来，也没有骂段琮，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热到她的脑子都不太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