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珺很难受，她万万没想到祁晋收粮食会有这么大的弊端。一开始祁晋只负责押送现银，所有的车辆加起来也就六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祁晋收了十万斤粮食，那马车数量一下子多了三倍不止。
司马珺想偷偷摸摸看祁晋两眼的想法刚冒出芽就被现实狠狠地踏碎了。她也不是没想过混进押送队伍中去，可恨那个劳什子李队长，一天三次的点名，想混进去都没法子。司马珺狠狠地看了一眼离祁晋的马车十分近的李队长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看回京了我怎么报复回来！”
六儿心里默默为李队长点蜡。
而远处的李队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一凉。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太阳挺暖和的啊，怎么这么冷？怕不是受了寒？想到这李队长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
而马车里，祁晋正在和段琮分析从哪里收粮食，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筹备到最多的粮食。
“我们刚刚经过的陈河镇是这一带的粮食大镇，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仅仅筹到了十万斤粮食。而从京城调粮食，等送到江南估计也得是一个月以后了，这个速度太慢了，百姓等不起。”祁晋神色凝重地看着铺在茶几上的地图，他们现在在陈河，处于京城和江南的中间位置。这个位置在地理上位置很好，正好是一个南北方的交界处，很是繁华。可就因为陈河镇的繁华，导致附近的城镇的人只要有能力便迁来了陈河，这也就意味着从陈河镇出发至少方圆百里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存着比陈河还多的粮食。
“主子，不若从商户手中收粮食吧。”此前他们只是从陈河镇的粮仓中以市价收购粮食，考虑到镇中百姓的裹腹问题并未从商户手中收购。一是怕商户因为此事肆意哄抬米价，二是怕有商户趁机将陈米参入其中。灾民们因为颠沛流离身体素质本就不如从前，再吃陈米这不是间接要了他们的命。而赈灾一事十分紧急，情况并不容许祁晋仔细去查看那些商户提供的粮食是否都是安全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但其中诸多因素制约，很多突发情况实在是防不胜防。”祁晋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他近来常做，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倍感疲惫，“且要是此次赈灾出现纰漏，你觉得那些人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踩我的机会吗？”
段琮闻言神色一凛，忙低下头，“是属下考虑不当，请殿下责罚。”
“无妨，你也是心系于民。”祁晋明白，段琮只是出于对灾民的关心。想到灾民，祁晋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怎么遇见段琮的了。
段琮本是一普普通通的农户家的儿子，可是因为一场旱灾家乡生灵涂炭，他随着父母一直乞讨到了京城。父母一直跟他说，“到了京城就好了那些大户人家是大善人，他们会给我们分吃的。”抱着想活下去的信念，六岁的段琮硬是拖着小而孱弱的身子跟着父母到了京城。京城里的的确确有大善人，会给他们食物和衣物。可这个世界一直就是这样，有大善人自然就会有大恶人。
一日，一群富家子弟来灾民窟布施。可是要得到他们的布施，首先要满足他们的恶趣味。或学狗叫，或钻人胯，各种恶心人的想法层出不穷。
“呦，那小崽子看什么呢？那眼神看得老子真不舒服。”一个富家子盯上了小段琮，准备找他玩玩。“你，饿不饿？”
“饿。”小段琮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虽然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富家子没有任何善意，但仍旧乖乖地回答道。
“看见这些吃的没？”那个富家子提着一桶粥放到小段琮面前，“老子现在有点尿急，你用嘴给老子接尿，这一桶都是你的。怎么样？”
“哈哈哈，对对对，都给你。”
“贱民，还不张开你的臭嘴！张大少爷能撒尿撒在你嘴里可是你的福分！”
“哈哈哈……”
一群富家子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在他们眼中像小段琮这样的乞丐就是用来作贱的。一群乞丐哪怕玩死了官府都不会来查。
小段琮虽然年纪小，可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还是知道的。再不济，尿是脏东西不能吃这点常识他是有的。于是，他拒绝了，“不能吃，爹娘说尿尿脏，狗才会吃。”
“狗？你可不就是狗吗？”那张姓富家子用一只手一把把小段琮抓在手心，“滚过来吧，狗就应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大爷饶命啊，孩子还小不懂事，我来吃我来吃。”小段琮的父亲连忙从张大少爷的手中将小段琮抱了回来，小心地放在一边，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嘿，你个贱骨头居然敢从大爷我手里抢东西。”那张大少爷见自己手里的萝卜头被人抢走了骂骂咧咧地踹了小段琮父亲几脚。小段琮的父亲本就病重，加之又饿了许久，早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这几脚下去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这人怎么不动了？”旁边一个富家子突然出声，“怕不是出了人命了？”
这话倒是把那个张大少爷给吓住了，连忙停下脚吩咐小厮上前查看。
“回，回少爷，人，人死啦！”
张家少爷瞬间就懵了，他虽然是个纨绔也作贱人但是还从未弄死过人。弄死人了，张家大少爷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出现，手脚顿时就冰凉了起来。
“啊，你个恶毒的人啊。害死我的相公，我跟你拼了！”一名妇女拿起一根木棍就狠狠地朝张大少爷头上砸，可以身体过于虚弱哪怕是趁其不备也只是将张大少爷的脑袋打出个包，连血都没出。
张大少爷被着一棍敲醒了，想着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便凶神恶煞地吩咐手下将那个妇女打死。那妇女死前看向小段琮，眼中满是爱意和抱歉，张了张口终究没发出什么声音便倒在了地上。
小段琮看明白了，他娘叫他快跑。他一向听话，撒开两条瘦弱的小短腿就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到大街上，撞上了正在买糖葫芦的小祁晋。
“你怎么哭了？”脆生生的声音在小段琮耳边炸响。
“我哭了吗？”小段琮摸了摸脸，果然湿湿的。
“你饿了吗？我把糖葫芦给你要不要？”小祁晋看着脏兮兮的小段琮，居然意外的没有嫌弃，反而开口问小段琮饿不饿。
小段琮眨巴眨巴眼，问道：“你会让我喝尿吗？”
“喝尿做什么？你怎么喜欢这么恶心的东西？”小祁晋突然有点嫌弃起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矮子了。
“刚刚也有人问我饿不饿，他说我喝尿就给我吃东西。我不愿意他就把我爹娘都打死了。”小段琮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爹娘都死了，眼泪又开始簌簌地流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他们在哪里？我带你去打他们！”小时候的祁晋可真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好孩子。
“他们，嗝，好多，嗝好多人。你，你打不过的。”
“也是，那我先带你去吃东西。”小祁晋拉起小段琮的小手，进了旁边的酒楼。边上楼还边说，“我请你吃饭，你能不能不吃我的糖葫芦？我母，母亲说我只能买一根糖葫芦，你吃了我就没得吃了，可以吗？”
“嗝，好。”小段琮看着小祁晋手中的糖葫芦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我，我能只吃一颗吗？我从来没吃过。”
小祁晋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那好吧，就一颗哦，不能再多了。”
还没等话音落下，小段琮已经眼疾手快地咬下了一颗糖葫芦，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母，母亲，我捡了一个小矮子回来。我们可以请他吃一顿饭吗？”小祁晋推开酒楼二层的一扇房门，边往里走边问道。
包间中有一个女子靠着窗户看窗外的风景，闻言便转过头来，露出倾城绝色的脸，此人正是祁晋的母后上官皇后。此时她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回道：“当然可以。我们晋儿的第一个朋友，母亲一定会请他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朋友？”小祁晋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对的，朋友。朋友啊就是可以让你主动分享自己珍贵的东西的人。”
“那，晋儿给他吃了晋儿喜欢的糖葫芦他就是晋儿的朋友了对吗？”
“是这样没错，我们晋儿真聪明。”上官皇后起身走到小祁晋身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看向正在发呆的小段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姨姨你真好看，比娘亲还好看。”小段琮虽然年纪小，可这审美却是根正苗红，完全没被什么大红大绿带偏。
“哈，你这小孩倒是嘴甜。那你娘亲呢？”上官皇后其实一早就看见自家儿子在街上和眼前的小孩儿相遇，但是小孩子最易被蒙骗，为了祁晋的安全她还是要多做些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