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也没有心情继续跟他吵架了。
她在想唐皑的话。
所以，在唐皑看来，她跟许建安是很早就在一起了，甚至可能在和唐皓分手之前？
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
她第一次见许建安，是在五年前，大学毕业，刚进苏氏上班。
许建安是她父亲的助理。
但那时她跟唐皓已经分手两年了。
父亲不时会给她安排相亲，跟许建安也只是单纯工作上的接触，或者偶尔替父亲跑跑腿。
苏叶真的注意到许建安，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相亲失败也好，工作遇挫也好，不高兴的时候，一转头，总能看到他默默守在那里。保持着让人放心的距离感，却又恰到好处送上熨帖温暖的抚慰。
再后来就发现，其实开心的时候，他也在，只是会站得更远，安静地微笑。
那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让唐皑这样误解？
当初发生过什么？
苏叶有点头痛，她为什么根本想不起来相关的事？
她突然很想去问问她的医生沈弘行，她当年，是不是曾经失忆过？
***
唐皑和苏叶一起回来，而且还没有吵架，让唐老爷子十分开心。表扬了他们不算，还打电话去给唐皓“报喜”。
于是唐皓晚上又特意回来了一趟。
他也许还不够了解唐夜弦，但他了解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唐皑能跟唐夜弦和睦相处，那真是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晚饭之后，唐总裁把弟弟和妹妹分别叫进了书房谈话。
苏叶不知道唐皓跟唐皑说了什么，总之她进去之后，唐皓第一句话就问：“我上次说过什么？”
语气并不太好。
苏叶想了想，试探地小声回答：“不要做蠢事？”
唐皓脸色不由一黑，但想想的确是他自己问话的方式有问题，也不好怎么样，压着脾气道：“再上次。”
那就是叫她离许建安远点的话。
如果中午抓到她不听话的是唐皓本人，苏叶说不定还要惶恐一下，但现在过了一下午，她不但早就冷静下来，连借口都已经找好了。
“因为许建安跟我说了大哥的事。”
这倒让唐皓有点意外，挑了一下眉，“哦？什么事？”
“他怀疑苏叶一直跟大哥私下里有联系。”苏叶一面说着，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唐皓的神色。
唐皓明显僵了一瞬间，然后两道浓眉就皱了起来，上下扫了苏叶一眼，问：“你怎么回他的？”
声音虽然还像平常一样，但语速却稍快了几分。
——他很在意这件事。
苏叶这么想着，摇了摇头，“大哥的事，我又不清楚。何况我还没说话，二哥就进来啦。”
唐皓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书房里就好像整个被一种低气压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苏叶勉强支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认错：“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被他几句话就骗过去的，下次就算再见到他，也一定绕着走……”
“不用。”唐皓却说，“许建安要是有心非找你套话，你只躲是躲不过去的。”
苏叶反而愣了一下，“啊？”
唐皓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淡淡道：“如果他下次再问你我和苏叶有没有联系，你就告诉他有。”
“啊？”
这一声苏叶几乎是叫出来的。
她什么时候跟唐皓有过联系？
唐皓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便宜妹妹这时瞪着眼张着嘴一脸见鬼的表情似乎还挺有趣的。
至少比他爹给他安排相亲那些名媛淑女有趣得多，怪不得能把老头子哄得高高兴兴。
苏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就是……有点意外……大哥……真的跟苏叶有联系啊？”
唐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那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可是……万一许建安问到细节怎么办？”
其实是苏叶自己想知道。
她明明七年来都没见过唐皓，不要说私下，就是有些公事上的应酬，听说唐皓会去，她都推掉了。
他们怎么可能有联系？
难道她真的失过忆？
唐皓却随意地一摆手，“你就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那要是被他发现我在说谎呢？”
“那也没关系，真真假假才正好。”
苏叶看出来了。
唐皓也许并不是真的跟苏叶有联系，他只是要给许建安挖个坑。
他……
苏叶的心情突然复杂。
如果她真的是唐夜弦，那当然唐皓想做什么，她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她是苏叶。
现在唐皓要给许建安挖坑，就是要对付苏氏……这坑还是利用他和她的关系……
她心中一痛，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但……更深一层想，如果许建安对苏叶有足够的了解和信任，就不会跳这个坑。
如果在今天之前，苏叶肯定是相信许建安的。
但今天许建安亲口向她问出了那句话，不由她不动摇。
许建安……真的会怀疑她吗？
要……赌赌看吗？
苏叶抿了抿唇，“我能问一下……如果……许建安会付出最严重的代价……是什么吗？”
她并不知道唐皓具体的计划，中间只能含糊过去。
但就是这样含糊的问法，也让唐皓微微眯起眼，目光再次锐利起来。
看起来，在苏叶的葬礼那天回来的车上那次，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这个妹妹……在某些方面，真是很敏锐啊。
唐皓倒是生出几分兴致来，索性挑了挑眉，直接道：“苏氏。”
果然。
苏叶满心悲凉，连眼神中也不由得带出几丝，轻轻道：“大哥还真是讨厌苏家啊。是因为苏家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吗？”
她这样哀伤的眼神让唐皓再次皱起了眉。
但她的话又勾起他心底埋得最深的情绪，一时反而顾不上追究。
唐皓沉默了很久，甚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不，苏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没办法答应他们的要求而已。”
苏叶又怔了怔。
什么要求？
她什么时候跟唐皓提过要求？
还是她父亲提过什么没有告诉她？
但这时唐皓已经抬了抬手，“你可以出去了。”
苏叶动了动嘴唇，到底也没敢再问什么，乖乖起身告辞。
出了唐皓的书房，转身关门的瞬间，苏叶看到唐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英俊的面孔在灯光下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有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异常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