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北月国大将军原以为胜券在握的宝藏就这样横生枝节,而战神燕王妃的名头在北月国显然有种极重的威胁,以至于燕王妃刚刚露面,她手下的军队立即乱了军心。
“不要慌!”北月国大将军喊道,然而此时嘶声大作、刀枪击鸣,她的命令在其中显得微不足道。大将军一咬牙,便果断地立即朝水丹枫攻击而去。
挟持住水丹枫,这是唯一的生路。
水丹枫的眼神逐渐凌厉,似乎是料到了这人的想法,他把梅盛华往后一推,推到了三皇女面前,交给她来看守,他相信三皇女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一把红缨枪闪电般地击向北月国大将军,去势如电,攻势如雨,连绵不断,几乎让大将军一时间难以招架。
这水丹枫,比几年前更厉害了。
北月国大将军暗叫不好,不敢分神,全力以赴地对付水丹枫。
而她身后,北月国士兵们在燕王妃的攻击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这里地势狭窄,阵型摆不开,有种坐以待毙的困局,很快就被摧枯拉朽地打败。
这是杨依诺第一次真正地看到水丹枫出手,那一把红缨枪好似他的第三只手般灵活,完全听从他的指挥,既灵活又猛烈,而水丹枫这个人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把他的凌厉、凶狠等所有具有攻击性的气势都完完全全地表露出来,像只危险的猎豹,这才是真正的水丹枫。
水丹枫就该是这样的,杨依诺看着,欣慰地笑了。
就在这时,水丹枫再次挑枪,出其不意地把大将军逼到角落,猛地一抖枪杆,将大将军的虎口震麻,手中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大将军正欲扭身逃跑,枪尖已经稳稳地立在自己咽喉前,她知道,她只要敢动一下,这枪尖就会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喉咙里。
北月国大将军抬头复杂地看了眼眼前这个年轻、戴着面具的男子,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在一个男人手中。
那边,燕王妃也解决了北月国来的士兵,大步走过来,大笑地拍了拍水丹枫的肩膀:“做得好。”
水丹枫微微一笑。
燕王妃叫人把北月国大将军绑起来,又走进去宝藏洞穴,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金银珠宝,也不由感叹了一声。接着,她才看向梅盛华:“这就是前朝皇孙?”
梅盛华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王妃一挥手,身后又有两人拿出届时的绳索将梅盛华绑得严严实实。
三皇女在一旁静默无声地看着,她早就没了先前发现宝藏时的巨大喜悦,她现在甚至连质问水丹枫为何不早点告诉她的心思都没有。
“这一次收获很丰盛啊。”燕王妃笑道,“不仅抓住了前朝最后一名后裔,将玉凰会一网打尽,折断了北月国一名大将,更重要的是,还找到了这么多宝藏。等回京城,皇上应该会大赏。”
燕王妃叫人抬了宝箱出去。
杨依诺和水丹枫也一起往墓穴外走,杨依诺总觉得反胃、恶心,应该是这个墓穴的空气让她感到不舒服,然而周围尸体众多,血腥气冲天,杨依诺又一次干呕起来。
水丹枫担忧极了,这已经是是杨依诺第三次干呕了,尽管什么危险的症状都还没表现出来,还是让水丹枫心中惶恐。水丹枫轻轻拍着杨依诺的背,问道:“妻主,你到底怎么了?若是身体不舒服,可千万不能强撑。”
杨依诺难受地捂住鼻子,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尸体,有点害怕,我们快走吧,这里让人不太舒服。”
正在指挥下属搬运宝箱的燕王妃听到动静,立即走过来,凝重的目光落在杨依诺身上。
水丹枫道:“母妃,怎么了?”
燕王妃没回答水丹枫,反而奇怪地盯着杨依诺:“你可是吃坏了东西?”
“没有。”杨依诺摇头,她是燕王府的世子夫人,就算在江南驿站,吃的也是很好的食物。
“那你呕吐持续了多久?”
杨依诺说:“也没多久,只偶尔觉得恶心反胃。”
燕王妃喜形于色:“应该是……怀孕了。”
杨依诺和水丹枫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
燕王妃越想越觉得如此,忍不住抚掌道:“你这情况和我当初怀丹枫是一样的,等回到驿站,再找个郎中来看看。”
燕王妃巴不得立即飞回驿站,居然都觉得这数量众多的宝箱有点碍事了,怎么一时半会还没搬完。
好不容易回到了驿站,郎中早已被燕王妃派回去的侍卫给喊了来,杨依诺才刚刚坐下,郎中的手已经搭在了杨依诺的手腕上把脉了。
燕王妃的目光瞬间钉在了郎中身上,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片刻后,郎中起身道:“恭喜王妃,恭喜世子夫人,恭喜世子殿下,世子夫人的确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向来严肃的燕王妃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脸。
杨依诺还是懵,直到水丹枫把她轻轻拥入怀中,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真的怀孕了?她正在酝酿一个小生命吗?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杨依诺怎么也没想到,对爱情、婚姻、家庭那么抗拒的自己,居然会有生孩子的那一天。
燕王妃本来是打算即可启程回京城的,但儿媳怀了燕王府的宝贵子嗣,她是怎么也不能走开的。
如此在驿站又待了半个月,直到皇上来函催促时,燕王妃才不得不和三皇女一起押送宝物回京,但她还是叮咛水丹枫留在江南照顾杨依诺一段时间,直到杨依诺的胎彻底稳了之后,才能慢慢地返回京城。
于是水丹枫和杨依诺便暂时留了下来。
不过这期间,燕王妃清点宝藏时,居然发现了前朝皇帝留下的一封书信,是留给子孙后代的,教导她们想要复国,必须拿到两个手段,一是寻到真玉玺,原来现今的玉玺是假的;二是借鬼谷之势,这两个配合无价宝藏,复国手到擒来。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宝藏都归了傲凰国。
这封信也没瞒着杨依诺,可以说杨依诺现在不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也成了燕王妃的心肝宝贝了。
杨依诺当时好奇地问过水丹枫:“鬼谷里到底有什么?母妃和你这么严加看守,就连前朝都这么执着?”
燕王妃没把杨依诺当外人了,就直接开门见山地和杨依诺说了实话:“当年,水家推翻前朝统治时,追杀当年外逃的凤君。凤君一夜逃至鬼谷,我率军追拿,虽然最后成功追杀,但不知为何……”
说到此,燕王妃都有些犹疑:“不知为何,每到雷雨天气,那本死了的凤君居然开口说话了,后来我去查探时,发现不仅有那凤君说的话,还有我说的话,以及刀枪剑戟的声音。那鬼谷居然把我追杀凤君的场景,一字不落地给记录下来,并一到雷雨天气就回放,实在诡异。我怕引起骚乱,就叫水丹枫带了人守在那里,生怕有人误入。”
杨依诺沉默,虽然燕王妃说得模棱两可,但做官这么多时间了,以及和梅盛华、杨建云等人的接触,她隐约能猜得到水家的这个江山,恐怕来得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而燕王妃追杀凤君时,怕是被鬼谷记录下不仅仅是普通对话,更是凤君对水家谋逆之罪的控诉吧,要不然燕王妃何须那么大的阵仗,不准人进入鬼谷。而前朝皇帝留下这封书信,要后代借鬼谷之中的声音,也估计是为了一个“正统”的名声,复国就能得到百姓支持,得了民心。
不过,杨依诺不想计较这些了,她现在是水丹枫的妻子,而篡位也好其他也罢,终究过去了那么久,和下一代人都无关。
“您是说,只有雷雨天气时,鬼谷中才会出现当年那一晚的声音?”杨依诺问,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古代有没有录音机,怎么能播放已经过去了的声音?
燕王妃点头。
杨依诺细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您追杀凤君的那一晚,是不是也是雷雨天气?”
“没错。你如何知道?”燕王妃惊奇。
杨依诺笑了,她原本还以为鬼谷真的有鬼呢,原来还是自然现象。杨依诺便道:“我记得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果一个地方有很多的磁铁矿,那么在雷雨天气发生时,因为雷电产生的能量和磁铁的磁场相互作用,会形成一种类似录音……就是会把当时的声音都记录下来,当再次遇见雷雨天气时,就会放出来。我想,鬼谷形成,也是这个原理吧。”
在现实世界,就有好多个这种例子。
燕王妃一喜:“这么说,不是鬼神作祟?”
杨依诺摇摇头。
“那便好。”
杨依诺看燕王妃的神色,估计鬼谷的事一直压在她和皇帝心头之上吧,毕竟这个世界的人都信奉鬼神,而她们做的事情的确算不上光明正大,发生鬼谷那种诡异的事情后,她们一度怀疑是凤凰天神对她们的惩罚和警告。
杨依诺沉思后问:“如果毁去你说的磁铁矿,那些声音是不是不会再次出现了?”
杨依诺:“按理来说,是这样。”
燕王妃若有所思地点头。
杨依诺又好奇地问:“那玉玺呢?又怎么说?为什么复国一定要有玉玺?我想这世界条理没那么僵硬吧,拿着玉玺,你们就不敢阻挠她们复国了?”
“当然不是。”水丹枫给她解释,“其实,我们一直有个传说,玉玺的真正作用,是和凤凰天神交流的媒介。”
“真的假的?”杨依诺不太相信。
水丹枫却道:“如果是假的,前朝皇帝为何这么重视玉玺呢?虽然玉玺政治象征意味浓重,但毕竟是死物。前朝存在了好几百年,或许真的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隐秘。”
“听这话的意思,你似乎是倾向于相信传说是真的?”杨依诺饶有兴味地问,她倒不知道水丹枫还是有神论者呢。
水丹枫随意地笑了笑,眼眸却有点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依诺也没继续纠结,问这些话题不过是因为无聊,对于朝堂斗争,她不感兴趣,更不想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光浪费在那些勾心斗角上。
杨依诺摸摸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嘴角露出一丝温馨的笑意。
燕王妃和三皇女回京以后,水丹枫和杨依诺在江南过了半个月无忧无虑的两个人世界,直到郎中说胎象彻底稳了之后,他们才启程回京。
回到燕王府的时候,燕王妃穿着戎装,带着一队人马,正要出门。
水丹枫一惊,问道:“母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燕王妃看杨依诺带着自己的孙儿回来了,脸上笑意明显,但她实在有要事在身,顾不得寒暄,只匆匆说道:“北月国大将军被俘虏以后,北月国就更为挑衅了。皇上担忧她们拿鬼谷生事,命我即刻布置火炸药,将鬼谷炸掉。”
杨依诺在马车上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惊,急忙跳下马车,吓得燕王妃都亲自来扶。
杨依诺急切地问道:“是将整个鬼谷都炸毁吗?”
“当然,以防万一。”燕王妃道。
“那附近的村民呢?有通知她们迁移吗?”
燕王妃一怔:“没有,怎么了?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杨依诺着急地说:“我上次和丹枫在鬼谷掉到地下溶洞了,那里还有暗河,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有多深,但就那次而言,至少河水比我要深一点,而且那地下溶洞很大,要是有火炸药引爆鬼谷,地面必然塌陷,周围的村庄也会受影响的!”
“这……”燕王妃有点迟疑,“这都是你的推测对吧?”
“是推测。”杨依诺说,“可我们不能拿附近村民的生命来冒险啊。”
燕王妃为难地道:“可皇上已经下令今日定要毁去鬼谷,圣命难违。”
杨依诺便说:“我去皇宫,找皇上求情,哪怕宽裕一两天也好。”
说着,杨依诺就要吩咐车夫掉转马车去皇宫。
燕王妃立即道:“不用去皇宫了,跟我一起去鬼谷吧。皇上现在应该也在去鬼谷的路上。”
“皇上这么重视鬼谷吗?要亲自看鬼谷毁了才放心?”杨依诺问。
燕王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杨依诺很快明了,作为天子,更迷信君权神授,可以说这些年鬼谷的异常一直让皇上如梗在喉,总在提醒她,她不过是个谋逆之徒,根本配不上一国之君,当得知鬼谷不是鬼神作祟,只是什么磁铁之类的东西,皇上喜出望外,并立即决定要毁去鬼谷,否则后患无穷。而正巧夏日雷雨天气多,鬼谷声音出现的次数也格外频繁,皇上就更不能留着鬼谷了。
“妻主,你的身体……”水丹枫忽然走到杨依诺身边来,低声道。
杨依诺笑:“没事,我的胎象已经稳了,只是去鬼谷而已,不碍事的。而且怀孕更不能整天坐着,也要运动的。”
“但还是得担心。”燕王妃皱眉,她都忘了她当初怀水丹枫时,五六个月了,还在马背上杀敌呢。
杨依诺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踏进燕王府的大门,就立即和燕王妃、水丹枫一起赶往鬼谷。
果然如燕王妃所言,皇上已经等在鬼谷了。
杨依诺上前行礼,直言不讳地道:“皇上,微臣听闻皇上今日要炸毁鬼谷,微臣觉得有所不妥。”
“有何不妥?”皇上对杨依诺还是很亲近的。
杨依诺道:“附近村民众多,而鬼谷地下暗河错综复杂,我怕爆炸会引起地面沉降,附近村民可能会被连累。”
皇上听完,微微皱起眉,仰头看了眼天气,天空灰闷,又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一下雨,这里又会出现那些如同噩梦般的声音,让皇上寝食难安。皇上便说:“福卿可确定?”
杨依诺一滞:“不能完全确定,但就我个人而谈,还是先把附近村民撤走了,比较安全。”
“需要多久?”
“至少两天吧。”杨依诺说,还以为有了希望。
下一秒却听见皇上冷漠的声音:“不行,时间太长了。”
“那……”杨依诺迟疑了数秒,“一天,皇上明日来炸毁鬼谷也不迟。”
“最迟今日黄昏,朕必须要亲眼看到鬼谷消失得一干二净。”皇上抬头看天,眼神阴郁,天上乌云变换各种形状,有的狰狞如恶鬼,夏日雷雨天本就这样,但在皇上心中看来,却好像是天象不吉,像是神明在问罪她一样。
皇上面色冰冷下去,她水青天是不折手段夺取了这天地,那又如何!她夺的来,就是她的,神鬼都不能阻止!
“半天时间实在不够……”杨依诺急道,却忽然被燕王妃拉了一把。
燕王妃冲杨依诺摇了摇头,使眼色告诉她不要再冒犯皇上了。燕王妃最了解她这个堂姐,心狠手辣、十分固执,认定了今天炸毁鬼谷就很难改变主意,更何况,鬼谷是她最大的心病之一,她最不能忍受别人指责她不是天定的九五之尊了。
杨依诺只好硬着头皮谢皇上大发慈悲。
随后,她立即退到一旁,和水丹枫、燕王妃低声商量:“母妃,我得接您的人马一用,附近围绕鬼谷的村庄太多,得需要很多人一一通知才行。”
燕王妃果断答应了。
杨依诺教了一些士兵如何劝服村民紧急撤离的话术,就说以鬼谷为中心即将发生地震,届时会地面沉降,请大家快快离开。
然而杨依诺还是低估了村民对土地的依赖性,那些村民听了杨依诺的话,却都不肯相信会地震,她们祖祖辈辈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有地震啊,况且他们的土地、房屋都在这,想让他们立即搬走,确实困难很大。
杨依诺跑了几户村庄,相信她的人寥寥无几,少数有想搬走的心思,看大多数都一动不动,她们也就不搬了。
任由杨依诺说干了口舌都没有用。
“怎么办?”杨依诺有些慌神地拉住水丹枫衣袖,“她们不肯相信有地震,那要怎么说服她们,难道要说出实话吗?”
“不行。”水丹枫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要是说了实话,外界会对皇上有流言风语,到时皇上会怪罪于你的。皇上她……最看重颜面了。”
杨依诺焦急地咬着嘴唇,抬头看天边太阳,可惜乌云滚滚,看不出具体什么时间了,但她知道离皇上给的期限不多了,如果劝服不了村民搬走,到时要出现危机,恐怕会生灵涂炭的。
杨依诺不安地走来走去,只感觉脑子里快要炸了,忽然一声惊雷劈下来,杨依诺吓了一大跳,但随之一个想法也被劈了出来:“对了!战神,可以用母妃战神的名号,京城百姓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还不相信战神燕王妃的话吗?”
可以说,京城百姓都快把燕王妃神化了。
杨依诺和水丹枫立即去请求燕王妃出面劝导村民离开。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了孙儿的原因,燕王妃想为还未出世的孙子积积德运,便同意了,随杨依诺一起指挥村民离开。
果然,村民们一看到燕王妃就跪下来叩头,对燕王妃说的话坚信不疑,立即开始收拾细软,在其他士兵的引领下,有序离开鬼谷方圆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