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跑得太急,苏月一个不注意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在地,再难爬起来。只得高声呼喊:“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此时,苏月方才惊觉自收到那封信后,就再没见过阿拂的身影。而原本等在竹林外的锦翠也莫名没了回音……
来不及多想,苏月的耳边便听到蛇发出的“嘶嘶”长鸣,空气中立时弥漫着恐怖和死亡的气息。
她努力控制住哆嗦的身子,往后张望。
只见那条青蛇就停在她脚后不远处,双眼猩红,似受了蛊惑般牢牢盯住她的脚脖子,红信子来回吐嗦着,似乎下一刻便会扑上来咬住她。
光是这么一眼,苏月便是吓得够呛,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面前株株青翠欲滴的竹子,苏月心中一冷。
今日只怕没人会来救她,自己也再难逃脱。若是了无牵挂,命丧于此也便罢了……可偏偏她还有最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
若她死了,不知穆凉彬会有如何感受?可不管怎样,他身为帝王,终究会另立皇后吧……还有姝儿,从此没了娘亲,在深宫里孤苦伶仃,或过继到别人名下抚养成人……苏月想想便觉寒心。
她……她还不能死!
此念一出,苏月坚定地望向前方,撑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正在此时,竹林里似有若无地飘来阵阵笛声,那蛇便堪堪停下原本的动作,愣在原地不动了。
这是个好机会!
苏月也来不及疑惑这笛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往寺庙的方向奔去。可方才她的脚崴了,疼痛欲裂的滋味并不好受,为了活命,却只得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竹林。
笛声渐弱,直至苏月跑出竹林方才消失……
那青蛇似乎回过神来,眼珠猩红两点,拖着长长的尾巴,身子似山洪暴发的流水般迅速向移动的人影游移过去,可怕至极!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苏月只觉对面奔来一人,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先前不觉得,如今站近一看,竟发现这个男人的背影出奇地高大宽阔,如同一座巍峨的城墙,挡住了苏月眼前的大片光亮以及前方未知的危险。
反应不及,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一股温暖清澈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后,身子已被拥入一个紧实却又陌生的怀抱。
耳边听得那方胸腔内“咚咚”震得厉害,苏月的心神却反倒安定下来,怔怔反问出声:“唐洛瑕?”
“小月,是我。”
眼前将他护在怀中的……正是唐洛瑕。
这个声音一出,她的恐惧着实降下几分,没有先前那么怕了。或许人之将死时,遇到的第一个救命之人,就如同一座金碧辉煌的神佛,让人下意识地产生依赖感和安全感。
忽想起什么,苏月立马带着气音又急又怕地道:“前面有蛇,你别过去!”说话时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
“莫怕,有我在!”
男子清朗的嗓音回荡在耳边,这句话令闻者感到异常踏实。
“他是值得信任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着她这一事实。
苏月心中一暖,危急时刻的舍身救助,让这个男人在她眼前变得有些不同,仿佛天边星子般变得更加耀眼。
可随之浮现在她眼前的……便是穆凉彬不苟言笑的肃穆脸孔,深邃难明的眼眸……这叫苏月的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愧疚之情,双颊微红,溢于言表。
她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俩清清白白,但也该保持距离才是!
刚想要推开他,苏月却发现他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唐洛瑕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重,
看清他面如金纸的脸色时,唐洛瑕已然失了力道,身子也渐渐从苏月肩头滑落下来。
“唐洛瑕!唐洛瑕!你怎么了?”
苏月抱不住他,只得蹲下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口中不住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唐洛瑕!唐洛瑕!你没事吧?”
青蛇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尖牙锋利,空气中似乎又多了一股血腥味儿。它昂起头颅,似未尝够滋味,又要爬扑上来。
紧接着,阿拂一个翻滚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隔绝了蛇和人的那么点距离。
一阵刀光剑影过后,地上便多了三截青绿色的残体。还有一截未死透,竟带着内脏和蛇血还在不断蠕动着,叫人反胃至极。
苏月见状,干呕了几下,深吸两口气方才平息下来。
“娘娘!你没事吧?奴婢救驾来迟,还望娘娘责罚……”阿拂正欲抱拳行礼,却被苏月急忙打断:“别谈什么责不责罚的了,我没事!就是唐……唐大人他被蛇咬伤了!”
阿拂闻言走近查看,这一看眉心间的愁绪越来越重,而后迅速点了他几个穴道。
“方才奴婢封住了唐大人身上的几处要穴,可暂时止住毒血上涌至五脏六腑,不过这也是缓解之计。此蛇剧毒无比,名为‘竹叶青’,专门隐匿于这种竹林间……唐大人恐怕是……”
凶多吉少,此四字阿拂止于唇边,并未说出口,却足以让苏月知其意思。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作响,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去叫大夫来!快去叫大夫啊!”
阿拂也有些慌乱,但由于先前的某些训练,让她的忍耐力不断加强,如今也可控制住这股情绪,尽量保持镇定。
自己办事不力不说,让娘娘身陷危险之中,这下居然还牵连到朝廷命官!阿拂已经能够预想到回宫后要领的刑罚了。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不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锦翠。
急躁加担忧的情绪蜂拥而上,叫她急得满脸通红地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奴婢刚才竟被人敲晕……啊!唐大人!发生什么了?”
“锦翠!快去叫大夫来!快去啊!一定要快!”
苏月来不及解释,只知道时间不等人,若是过了今晚,唐洛瑕恐怕要为她负伤而死。这样的话……她会自疚一辈子的!
“是!”锦翠急急应声,还未走近,又逃也似的跑开了。
眼瞅着唐洛瑕原本略微红润的唇瓣,由红转紫,苏月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抓住般揪得更紧了。
“咳咳……”
忽听到腿上男子剧烈的干咳声,苏月倒抽一口冷气,垂眸看向他愈加发紫的嘴唇,急匆匆地开口道:“唐洛瑕,你还好吗?感觉如何?”
若是唐洛瑕死了,她不但不好向唐叔叔交代,苏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没事……小月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一向强健得很,从来不生病,这回也肯定死不了……咳咳……”唐洛瑕不想她太过担心自己,尽力像以往般咧嘴一笑,试图拂平苏月眉间褶皱。
殊不知以他如今苍白的面色露出这样的表情,勉强之中更带着些苍凉和心酸,反倒令她更为自责、担心起来。
“你可真傻……那是蛇,而且还是毒蛇!你当是什么毛虫吗?就扑上来挡在我面前!”听到他说这样不切实际的话,苏月不由得心疼起来,苦笑一声,没好气地斥道。
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知道开玩笑,让她别太担心。
为了她,他甘愿以身犯险,而这样的她,值得他拿身家性命来救吗?
苏月的心又是一阵揪疼,睁大的眸子再支持不住,眼泪便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这话听着别扭,却很是可爱,没想到唐洛瑕竟真笑了出来:“哈哈哈……小月,我发现你……你还真有逗人笑的本事……”声音依旧清朗,只是说话间语气还是虚弱无力,每说几个字就停歇片刻,令人担忧万分。
苏月急得汗都沁出来了,低头直盯住他的面孔,黛眉紧蹙着埋怨道:“都这节骨眼了,你还笑的出来!别笑了……大夫!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原来,心急如焚时等待的感觉竟如此难挨……
“这还是你头一次为我流泪,为我露出这种关切的眼神……”唐洛瑕欣慰一笑道。
他只觉意识越来越混沌,可即便在最后一刻,他的眼中也含着苏月的容颜,也无悔今日做出的选择。就算让他死,也不忍心看着她受苦啊……
苏月闻言,瞬间震惊地流下一滴泪,垂目缓缓看向男人的脸。
他静静闭着眼,仿佛没有了一丝气息,不再会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竹林外,瞬间安静地只剩苏月的呼吸声……沉寂的可怕……
彼时,苏月努力将手指搁于他鼻端,只这一个动作早已耗费了她半生的勇气。待感受到极其细微的气息时,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垮下肩膀啜泣道:“洛瑕……你不会有事的!你醒醒!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走来一群人,浩浩荡荡,气势如虹。为首的便是太后娘娘。
后面还跟着容嫔和贤妃,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样子。
苏月眼瞅着她们来势汹汹的样子,随着她们的走近,太后怒目而视道:“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月有一瞬间的怔愣,低头看了眼昏迷过去的男子。抬头忽瞥见容嫔眼底滑过一抹失望,随即又幸灾乐祸的表情时,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是明摆着来“捉奸”的啊!可眼中流窜过的那抹失望又是怎么回事……失望什么?失望咬伤的不是她吗?
对于容嫔昨日突如其来的示好,她便觉得奇怪……如今被这毒蛇无故攻击,保不准也是她于人一同干的“好事”!
此刻,顾不得众人狐疑揣测的目光,苏月高声呼喊:“母后,唐大人他被蛇咬伤了!其他事容后再议!救人性命要紧啊!”
果然这样一来,太后的怒容一转忧色,随即震惊道:“什么?”
人命关天,她也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听闻皇后与人幽会的传言,心存疑惑地过来一瞧。
“皇后娘娘,唐大人怎会无故在此?又怎会被蛇咬伤呢?”一道娇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一问倒是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唐洛瑕身上的伤,又转移到了皇后和他二人身上。
苏月暗自咽下郁气,刚想回话却见锦翠携着大夫和方丈匆匆赶来,口中还不住催促着。一直支持着她清醒的意念这才濒临崩溃。
惊吓……恐惧……担忧……愤怒……
彼时,积压着的种种情绪如浪涛般汹涌而来,令她眼前一黑,意识渐渐变得模糊。随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