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出去的时候,顺带掩好了门。须臾,宽敞的书房内只剩下苏月、唐启元二人。
望着唐启元半白的胡子和头发,苏月率先开口:“唐叔叔,您是开国功臣又是两朝元老,为了妻儿老小,我也理解您的做法。为当今皇上办事并非不忠不义,而是爱国爱民,您无需自责……不知您如今过得可好?”说着,二人坐下,桌上早已备下香茶和糕点。
“好好!身体安康,子孙满堂,已是人生大幸了。”唐启元摸着花白的胡子,半晌幽幽叹气道:“哎……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臣也对公主实话实说了。伴君如伴虎,无论哪朝哪代,身为臣子都是要以君王为尊,老臣辅佐先帝登基再到如今的宣璟帝,在职期间绝无二心!公主……”
苏月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开口:“唐叔叔,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还有你别再唤我‘公主’了,叫我月儿就好。”
唐启元受宠若惊,却也很快平静心情继续道:“……是!老夫是想说,先帝在世时才华横溢,有一身傲然风骨,可他终究是一国之君,有风骨还不够,还要有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提及景仁帝苏严胜,唐启元心中也有诸多情绪交融在一起。这些评论帝王的言论,也只能在帝王生后说说了。
他又看苏月一脸愁眉不展,不禁捋着胡子叹道:“哎……月儿你也无需太过伤怀,依老夫看来,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确实有匡扶正室之能,治理天下之才!这三年下来老夫也渐渐对他改观,他勤勉为政,善用有识之士,深受万民景仰,确实可称为‘千古一帝’啊!”
这番话听在苏月耳中,不免为父皇垂哀。
如今能记得父皇好的还有几人呐?就连唐启元这位跟随父皇出生入死的老臣都归顺于他,想必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千古一帝……苏月不知他如今的政绩如何,也不想知道,穆凉彬的宏图霸业都是建立在她父亲的血肉之上,他脚下踩得皆是她苏家万千骨血!
改朝换代是多么残忍的事,后人翻到史书时只会叹息一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却难以想象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百姓只要当今君王是位明君,便歌功颂德,身为曾经的一国之君只要位子倒了,岁月逝去尘封史册,便无人再记起。而身为父亲,他在苏月心中永远是最好,最好的!无人可替!
苏月有些气恼,语气不免强硬起来:“唐叔叔,你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索性他爱民如子,不是昏君,但我还是无法原谅他,永远不能!”
如果原谅穆凉彬,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苏月在内心写下了这句话。
唐启元想了想,终究问了出来:“玥儿,那位小女娃……老夫见她眉眼像极了皇上,这是……”他见苏月眸中流光窜动,心里已有了答案,也不禁为其心疼。
这般沉重的负担,公主殿下究竟是如何扛过来的!
“哎……孽缘,孽缘啊……”唐启元得知真相,深深地为这对有情人叹息。
在长辈面前,苏月再难强撑下去,“哇”地一下哭出声来,溃不成军:“唐叔叔,姝儿确实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苏家的大罪人!大罪人!父皇、皇兄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皇上的心思,老夫总算能够明白一二了,这不怪你。”想起穆凉彬嘱咐他时的神情,唐启元望着窗外的身影幽幽道。
园子里一对蝴蝶翩翩起舞,如影随形,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近它们,却扑了个空,就算如此也在绿荫花丛间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