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发现穆凉彬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状似怀念和欣慰,苏月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又问道:“你今日找我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
这世上能这般同皇上讲话的,只怕只有苏月一人了。若是寻常女子,这般同皇帝说话,项上人头已不知砍了多少回了。
但穆凉彬对苏月于他不敬的言行全然忽略,反而还乐在其中。这样的苏月,才让他觉得她身上流的的确是当年端宁公主的血液,骨子里透着聪慧和霸道。
想当初他为臣子,位于下位,她为帝姬,位居上位,抬头仰望她时盼着总有一日与她共看风云。在他眼中,苏月一直如天空耀眼的星辰,翱翔天际的凤凰,从未泯灭,也从未坠落。
这些年成为帝王后,他也一直在想,为何世上这么多女子,他独独忘不了她?如今见到她时,他才想通苏安玥于他穆凉彬意义非凡!
那双深邃星眸中爱慕、欣赏之色就快溢出,穆凉彬踱了几步,正待苏月尾随他出来时,反身拉住她的手,说道:“正午就会有人接你和姝儿入宫,册封的圣旨会颁下来,你且做好准备。”
“嗯……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招?”
如今,苏月最想不通的便是他究竟是以什么名义接她们母女入宫的,就算她被他册封为妃,那凭空多出来的皇嗣难道不会受人猜忌?她可不愿姝儿被说成是皇帝一夜风流后的“私生女”,可事实却是如此。
一夜风流,珠胎暗结,她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列祖列宗,她终究狠不下心打掉这个孩子。这些年,她也将世事看得云淡风轻,本想产下孩子后,独自将她抚养成人,本想在那偏远的小山村度过此生,谁料世事无常。
兜兜转转,她还是遇见了他。
“花招?……玥儿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安心入宫便可。玥儿,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和姝儿这些年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亏欠!这些年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每每盼着重逢的那一天说于你听,可真到了那时候,却是只字难言了……”这一番话从“千古一帝”穆凉彬口中说出,倒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他何时用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说过话?穆凉彬扶额,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苏月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悲戚心痛的神情,口中不住低喃:“别说了……”
“帅叔叔,你怎么在这?”
闻声,外阁的两人同时看去,正见一个娇憨的娃娃站在屏风旁,擦着惺忪的睡眼,惊讶地道。
一见到那双眼像极了他的小女娃,穆凉彬的头风竟稍稍缓解了,走过去蹲下身子,柔声道:“乖,叫爹。”
姝儿屁颠颠地跑到苏月身旁,撒娇道:“娘亲抱!”苏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着抱起,将她搁在膝盖上。那头,姝儿又看向穆凉彬歪着头道:“帅爹爹,你还没回答姝儿的问题呢。”
穆凉彬暗自一笑,这小丫头从小就是个机灵鬼,这么一看,脾性七分像玥儿,倒有三分像他。
望着眼前人,他不禁有些泪目,但却很快被他眨去睫上湿润。君王泪目,只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重新回到身边。
光线斜照进屋内,他伸出手穿透光亮,俊朗的脸庞明暗交错,沉声道:“爹爹来接你们回家啊,这次……再也不分开了。”苏月的瞳孔里映照出那双修长的手,仿佛回到了初遇时的那方宴台,他将她掉落的铃铛递给她,四目相对,一切都停止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她和他两人……
想起当年的他,眼睛里还带着些许青涩,鲜衣怒马少年时,再看如今的他,这些年他真的沉稳很多,也成长了很多,那双眼更多的是……让人看不透的深不可测。
瞬间百感交集,苏月心思翻涌,她觉穆凉彬说了这么多,但他终究是帝王,温柔的皮囊下披的是一身僵硬的盔甲,飞蛾扑火般撞上去是要出血的……
“安心入宫,我等你。”说完这句话,穆凉彬便离开了。
品味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等你”,这三个字他说得坚定不移,仿佛海枯石烂他都会一直站在那里,等她归来。
人已走远,苏月靠在门廊边望着那背影,暗自叹息:“穆凉彬,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你为何不早些说……”
缓缓展开手掌心,一方金丝云纹帕巾赫然展在眼前,其上淡淡的油渍让它显得不那么整洁。苏月又是一叹,又欠了他一样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