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亮闪闪的，与众不同的瞳色让人看着觉得既新奇又惊叹。那里面似乎盛着满天星辰和蔚蓝色的大海……真好看。
等等……现在可不是痴迷的时候，这人可是在占你的便宜啊！苏安玥！原本美好的想法又被一记心理暗示所打破。
禽兽？断袖？伪君子？
等到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时，苏月的脑子里莫名蹦出几个极不友善的字眼。
……
“原来这青玄皇宫里的公公也长得这般标致，这般细皮嫩肉啊……怎么像个女人似的。”
回想着他说的那句话，苏月心下一慌，连忙甩开姜达缇的手，往后连退几步，讪笑着道：“大……大人说笑了！奴才原本就长得女气，又因进宫做了公公，故更像女子了些。”
姜达缇微微一愣，显然也并不想深究，兀自扶额道：“原来如此……那你是去伺候哪屋的？”
“奴才……奴才是伺候呼赫大人的。哦，对对！这些天负责他屋里清扫打杂的，今日头一天来报道，也不知道呼赫大人的卧房在何处？去晚了恐被总管责罚，劳烦大人给带带路！”
苏月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她应付这种话，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言不讳”了。
果然一个人还是要多经历些磨难，才能锻炼出胆识啊！
姜达缇闻言，一挥手道：“行啊！跟爷走吧！”
“哈……那奴才多谢大人了！”
苏月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早知如此，她便早点开口了。何苦在这儿陪他喝酒磨嘴皮子，白白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刚打算跟着他的步子往回走，姜达缇高大的身影便停了下来，蹲下提起那半坛酒，忽朝她道：“小月子，你怎不饮酒了？回去之前把这剩下的喝光吧，别浪费了！”
苏月撇撇嘴，原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却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嘛！
于是瞅着他醉醺醺的面孔，没好气地道：“这酒太烈了，奴才酒量浅，先前喝了两口，便不想再喝了。还是大人拿去喝吧！”
与他说话，不知为何，没说几句，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显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又往前走了几步，苏月忽然眼前一花。原是眼前喝醉酒的大男人忽然被背后滚落的酒坛一绊，脚下一滑，猛地侧身栽倒在地，没了声响。
“大……大人？大人？喂！你没事吧？喂！姜达缇……”苏月惊诧极了，本想大声呼喊下一刻被自己捂住了嘴巴。
毕竟她此次是伪装过来的，绝不能打草惊蛇，忙走到他身边，探了探鼻息。
还有呼吸……大概是晕了？
正想着忽听他传来阵阵打鼾声，苏月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呼——原来是喝醉，睡过去了……”
幸好没死，否则她今日在场，此事与她逃不了干系。更何况她还是以这身打扮在事故现场，按照宫里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功力”，她可百口也莫辩了！
苏月这样一想，不禁失笑出声。又看看躺在地上睡死过去的姜达缇，笑得更肆意了些。
他这幅样子，怕是……受了情伤？被心上人甩了？还是……死了爹娘？
算了，今日算便宜他了！今日他的糗事，她就当从未看见过，也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谁叫她是个生性颇有原则，绝不占人小便宜的人呢！
*******
后来，是苏月找人把他抬回卧房的。她一个弱女子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拖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走那么远的路！
终于把他放下了……
苏月拍拍手，给了那些宫人一些碎银，全当体力费。另外，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呼赫尔加的住处，原来就在这家伙住的对面！
宫人领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苏月回眸一看。
只见床榻上的姜达缇早已睡得昏天黑地，嘴巴还七上八下地动着，不知所云，似乎在讲自己本国的语言。
苏月听不懂，也不再深究。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这个醉鬼脱了脚上穿的靴子，盖上被子，这才放松地吁了口气。
刚想踏出房门，却听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听着倒莫名有些耳熟。
苏月下意识地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窥探。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站在对面屋子前。
“她是谁？……她也是来找呼赫尔加的吗？”苏月心中暗想，扶着门框观望了半晌，发现她竟是晴崇宫中的紫娥！
“紫娥？她不是贤妃的人吗？就算是宫女也没必要伺候到这儿来吧！……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贤妃和西姜也有联系？又或者说是赵家和这个古怪的呼赫尔加有所联系？”
待意识到这一点时，对面的门便已从里面被打开。紫娥走了进去，关上房门。
不一会便又出来了，大概不到三句话的时间。
苏月看得仔细，心中疑惑如同线团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见那女子离开后，呼赫尔加走出来，状似要来她这屋找姜达缇。
苏月连忙后退几步，打了个激灵。随后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去，没等到他敲门，便率先开了门。
呼赫尔加见一个小太监从姜达缇房里出来，面露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苏月忙弓着身子，抢先道：“呼赫尔加大人，姜达缇大人喝醉了，奴才领人给他送了回来。”
“又喝醉了……”闻言他淡淡开口，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但面色还是有点担忧的。说罢，迈进门槛，走到床榻边瞧了瞧，这才舒了口气。
“哦，那等姜达缇睡醒，我再来找他。”说完，呼赫尔加提步欲行。
苏月忙拦住他，认真且激动地言道：“等等！大人，奴才找你有事！”
她敢如此大胆，便已经是基本肯定呼赫尔加，就是她的五皇兄——苏安钰了。只因方才她低头回话时，刻意站近了些，看清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道小疤。
这件事只有他和她知道。因为那疤就是小时候，五皇兄为将她从蛇口救出所受的伤！那蛇虽然无毒，可咬痕却极深，因未及时处理，从此便留下了疤痕……
可为何五皇兄会变成如此模样？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若非是他的习惯和身上的特殊痕迹未变，她还真要怀疑是自己疯了，看傻了眼。
见眼前小太监一脸正色的样子，倒让呼赫尔加微微一怔。他琥珀色的瞳孔忽而一缩，随后点点头道：“……过来吧。”
“是！”苏月立即领命，往外走去。
却没注意到身后躺着的男人与呼赫尔加往后看去，相互对视的那一眼。
原来，呼赫尔加早已知晓他是醒着的，看破却未说破。姜达缇倒是更加佩服他这个厉害的谋士了！
还有那个小太监……
其实在她让他帮忙找呼赫尔加时，他方才起了怀疑之心，故而有此试探，看看她打扮成那样……来北苑是否别有所图。
头一次进宫，必定没有见过他们西姜使节团的任何一人，而“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就不是呼赫尔加大人呢？奇怪……实在奇怪！
而且在他拽住“他”时，便感受到了手下手腕的纤细，如同女子一般……
这便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那双眸子里的蓝色微光乍泄，姜达缇半眯着眼睛，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喃喃自语：“呵呵……真有意思！皇后娘娘，我倒要看看你还要耍些什么花样？”
一瞬间，对苏月的兴趣更深了些。
*******
来到他的卧房，苏月四下环顾了一圈，终究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大人……八月十六，可要观月、庆生？”
若他是五哥，必定会有所反应，若不是，她便说自己找错了人便是。好不容易来到这儿，这一次，定要弄个明白才是！
呼赫尔加的眼眸微动，苏月察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虽说不明显，但还是捕获到了他眼底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悸动。
“你的生辰，恕我再难参加……”
原来他早就看出是她了，果然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兄妹。苏月心中一暖，可随即而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惊慌与错愕。
“果然是你……五皇兄！你怎么会在这？又怎会……”
刚要问出一长串的问题，却被化作呼赫尔加的苏安钰打断了她的话：“玥儿，你要问的那些问题，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苏月对这个如玉般的皇兄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第一次出现在青玄，如果仅仅是要带她走，那么此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再次冒险带她离宫不成？不过……这还没必要让他化作西姜使臣，用这种离经叛道的手段达成吧！
毕竟就算他以后成功了，父皇也不会为他开心的。
如不是她知晓他身上的一些习惯和疤痕，又怎能发现五皇兄……就在自己身边呢？
良久，呼赫尔加缄默不语。苏月也渐渐蹙起眉头，望着苏安钰那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容颜，打量了半晌。
还真看不出丝毫破绽……难不成世间真有“移形换脸”大法？
须臾，她压下心头最大的疑惑，幽幽开口道：“对于你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的。若你不放心，大可以用今日之事来要挟我。”
她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想必他并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身份吧。只怪她太懂他了……
故此苏月提醒他，用她今日假扮太监来北苑一事威胁自己，这样她便有足够的理由不会告诉别人，让其相信自己了。
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被谁发现了……若是被她的仇敌，对方完全可以在她和西姜使臣身上大作文章，若是她的好友，可当作玩笑一笑而过便是。
“五皇兄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苏月望着呼赫尔加紧皱眉头的面容，心想。
一片沉寂过后，他终于低沉着嗓音，开口道：“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声音中满含着痛苦和无奈。
“那你也同时应该相信我！五皇兄……虽然我们回不去年少时的天真烂漫，但至少要珍惜眼前人，活在当下，不好吗？我们还活着，如若父皇在天有灵，也是希望我们快乐的！把过去抛下，不好吗？”
苏月的声音同样有些颤抖，但音量却压得极低。
毕竟情急之下也不能置理智于不顾，让人发现了他俩的对话。
“回不去了……”男人幽幽凝噎，低语着这句话。
苏月本想着一向心软的五皇兄会被她的话所劝动，就此松动“报复”之心，却他未料话锋一转，态度变得比先前更加强硬，还添了几丝焦躁与癫狂——
“不！回得去！只要我逆天改命，将江山夺回来，便可回到最初的样子了！玥儿，我相信你不会随便去说的，毕竟……你也不想皇兄死，是吧？”
疯魔了！疯魔了！苏月望着眼前人略微狰狞的表情，心里只浮现出这两句话。
当初那个温润如玉、不近凡俗的五皇兄，到底……到哪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