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蓝得忧郁。万里无云的天气,只有几条飞机线时不时出现,又消散。晴朗的天比人坦荡,容不下一丝苟且。
早早来到公司,巨大的落地窗前,安小溪端在手里的咖啡一口没动。心情苦涩,比咖啡更甚。
来美加已经半个多月,事情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一切顺利。可凡事太顺利便不正常。安小溪疑心重,是好事也是坏事。
秘书处来电,有大客户来访。
安小溪接入内线,刚听到对方声音,就明白自己的顾虑并不是多余。
这个大客户正是她哥李奥。两人在飞机上的偶遇并非偶然,而李奥也来日本也不是度假这么简单。
他在谋划什么?他想针对谁?他和安小溪接触的目的是什么?一切,都在慢慢浮出水面。
左手亲情,右手爱情。安小溪这个位于风暴中心的女人,静静等待狂风四起。
“大客户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在飞机上都不告诉我。”
安小溪的语气有点冲,意识到很不成熟后马上整理好情绪来应对。
“想给你个惊喜,明天有空吗?我来公司找你详谈。”
李奥倒是很诚恳,开口闭口只谈工作。
挂上电话,安小溪长舒一口气。她其实很没底,李奥是个难对付的人,又是自己哥哥。虽然怎样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面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安小溪让人进来说话。来者,是苏晨风。
……
“哟!大明星,你怎么来了。”
安小溪热情地招呼苏晨风,让秘书送来咖啡,苏晨风说他只喝水,指了指桌上的水。
安小溪笑笑,打开两瓶。
两个好友,以水代酒,干杯。
“祝贺我们安总拿下美加集团!”
苏晨风笑得一脸灿烂,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精致的轮廓仿佛镀上一层柔和的金。
多日不见,苏晨风更瘦削了,脸颊有些凹进去,多了一分病态。
“怎么,最近剧组伙食这么差吗,你瘦成这样。”
安小溪用力吸住两颊,模仿苏晨风凹进去的脸。苏晨风被逗笑了,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笑。变得郁郁寡欢。
戏也推了很多,一个人去尼泊尔旅行,待了整整一个月才回来。这躺朝圣之旅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眼神变得坚毅,身形更加清瘦,体格却更刚强。
“没接戏,刚从尼泊尔回来,玩了一圈。”
苏晨风喝着水,纤长的手指握住水滴形的瓶身,那画面就像一幅油画。安小溪看着苏晨风的样子,暗暗感叹,造物主真是伟大。
世上竟然有这样惊为天人的容颜。
“多幸福的人,可以出去玩,你看我现在,就像被判无期徒刑,每天不是这间办公室,就是各地开会见客户,忙得不可开交。”
安小溪耸耸肩,表示无奈。苏晨风从她的无奈中品出了一种自信,看来安小溪确实有些能力,她不甘于平凡,比起自己,乔文瀚更早地看到了她身上的潜质。
“能忙也是幸福啊,世界上多少人想忙都没有机会。”
苏晨风微笑着,喝完一瓶水,表情像干掉一大杯伏特加。
“大明星,你这次来东京呆几天,我这一阵忙完了,可以陪你吃喝玩乐,怎样?专属导游。”
“明天有个电影试镜,好莱坞的导演,我来碰运气。成功了明年开机,失败了就当到此一游。”
苏晨风转身坐到窗前的沙发去,欣赏起窗外的都市景色来。
安小溪感觉这一次见面,苏晨风有些改变。说不出来哪里发生了变化,可却不似之前的开朗轻松了。
年近三十,苏晨风终于也要面临那个重要的问题。
苏氏集团的继承人逃脱不了,家族又再一次把重担往他身上扔。
父亲早亡,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的堂兄叔伯也都虎视眈眈,对他父亲留下来的家产垂涎。
头疼,去了尼泊尔一个月,也没能治好这个头疼的毛病。每日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又经常被噩梦惊醒。
来东京试镜的这个电影,有苏晨风欣赏的导演和编剧团队。如果要结束自己的影视生涯,他希望告别荧幕之作能够让自己满意。
以偶像剧起家,因为过于俊俏的样貌被人忽略演技的闪光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获得多个亚洲影视大奖。
最后一次,要做真正值得留念的事。
来到东京试镜,也再看看让他无数次在梦中呼唤的安小溪。
“大明星?大明星?想什么呢?”
安小溪用手在苏晨风眼前晃来晃去,苏晨风才发现刚才已经走了神。最近他很容易分神,陷入冥想状态后对周遭的事物失去感知。
“没什么。我看你也挺忙的,先不打扰你。晚上再见,我请你吃饭。”
苏晨风离开的时候,脚步明显没有之前的轻快。安小溪很容易察觉到这些细节。她在为苏晨风担心。因为她知道苏晨风对她的感情,她不敢辜负,也不敢接受。
或许自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婊子”,外表清纯,却玩弄男人的感情于股掌之中。安小溪需要苏晨风,他给她带来亲近的信赖感,像朋友,也像亲人。和乔文瀚亦敌亦友的危险情人关系比起来,苏晨风让她放松。
不想失去苏晨风这样的好友,可苏晨风却一直不想只做朋友。
男女之间的关系,太复杂,安小溪有点消化不了。只要问心无愧就无所畏惧。多少年来,她都奉行这一个原则。
可是,早早地把苏晨风拒绝在爱情的门外,当需要苏晨风来爱的时候,他便早已走远。
功利的爱情观念悄悄从安小溪心中钻出来,她被这种想法惊呆,开始讨厌起自己的势利来。把手机重重扔在一旁,安小溪看着窗外,陷入对自我的批判当中。
……
“安总,您好。”
内线电话里,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
安小溪放下手里的文件,察觉到秘书的反常。
“有两个中国的刑警,正在前台,申请和您见面。”
安小溪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的,你让他们进来,我在办公室。”
两个刑警的年纪约莫四十岁,一胖一瘦,一个穿墨绿色薄外套,另一个穿蓝色衬衫,看起来很精神。
秘书给二位送来茶水,两人一口都没喝。
安小溪故作镇定,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
“今天二位来,是要调查什么呢,我知道的肯定会告诉二位。”
那两人对了个眼神,开门见山,询问安小溪关于城南护城河男尸的事情。
“8月27日,在城南护城河,有一具无名男尸,相信安总看了新闻也知道,这是轰动全市的大案。我们这次来,是负责找到侦破案件的线索,希望安总把知道的事情都和我们说说。”
胖刑警先开口,同时在密切观察安小溪的神色变化。犯罪心理学的高手,总是会从人的微表情去判断对方是否在撒谎。
安小溪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手势变化,耐心地听刑警把话说完。不急不慢。
“我们排查了这名男性的身份,经过DNA检测,发现他名叫陈汉声,二十三岁,目前无业,社会关系也比较复杂,有赌博行为……是您的前男友。”
瘦刑警把前男友这几个字放在最后说,重点强调。提示安小溪,他们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她和陈汉声的信息,让她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我们想知道,在案发当日,您有没有和被害人接触过,之前和被害人的关系怎样,是否保持联系。”
两个刑警的语气很客气,安小溪听完,微微一笑。
瞒着事情不报,对她没好处。卷入这样的恶性案件,虽然面子上不光彩,可是脱离杀人嫌疑才是最重要的。
“二位能到这里来找我,肯定已经查了很多。实不相瞒,案发当天我去过城南的方圆宾馆。因为陈汉声在事发两天前给我打过电话,说手里有对我不利的照片,要发给媒体。应该是之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拍的私密照。他扬言敲诈我一百万。8月27号那天,我带着银行卡就去了城南宾馆303房间,那个房间是陈汉声定好的地方,可是当我到那儿的时候发现房门没锁,人也不在。于是我就走了……”
安小溪交代得这么快出乎两个刑警的意料。
“那么安总,您对这个包裹有印象吗?”
瘦刑警给出一张照片,是一个黑色塑料袋。安小溪记不起来,经他们提醒,这个袋子放在方圆宾馆303房的大床底下。
“袋子上只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陈汉声的,另一个就是您,安小溪的”。
安小溪的平静彻底打破,床底下她找过,根本没见过什么黑色塑料袋。
一定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了。
“这我不知道,我当时以为陈汉声在有意躲我,我还翻了床底下和大衣柜查看,没见过这个袋子。要说指纹,床单上和衣柜上有我的不奇怪,可是这个大黑袋子,我真的没见过。”
安小溪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刑警又给了另一张照片,是黑色塑料袋打开之后的照片。里面有满满的人民币,数量刚好是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