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圆,很亮,只有星星暗淡。
安小溪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戴着耳机,无限循环同一首歌曲《FlyMeToTheMoon》。
再次陪乔文瀚回到乔公馆,她的内心百感交集。
蔷薇开满,花圃换上了华丽的夏装,微风送来阵阵淡雅花香,还吹来更多浓得化不开的心事。
安小溪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想起一句话:如果我跑得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安小溪使出全身力气努力向前奔,想要逃脱种种烦恼的束缚。可能是她不够快,又或许是悲伤涌上心头的时速超过200迈。
她除了收获一身的汗水,糟糕的心情并没有明显好转。
“STOP!你转得我眼晕。”
坐在一旁的乔文瀚,穿着轻松的家居服,头发被风吹散,肆意地挡住他的额头和些许的眉眼。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无语地看着安小溪,仿佛看一个陀螺。
“眼晕就闭上,没人叫你看!”
安小溪跑步经过他的身旁,撂下一句话,转眼又跑到了远处。
乔文瀚玩味地看着这个“小短腿”一点点的移动。
突然,两脚一踢,把家居鞋扔到了一边,赤脚跑进花园的草地,两三下就追到了安小溪。
“真巧,安小姐,您也来跑步。”
轻柔的声音,配合乔文瀚的低音炮,杀伤力巨大,只是说话的内容,只需一秒就让安小溪火大。
“别捣乱,别说话,我听歌呢!”
安小溪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加速又冲到前面去。乔文瀚几大步又追上。这次没有和她搭话,反而是直接加速冲到前面去。
突然,停了下来,张开双手,安小溪没有刹住车,重重地冲到他的怀里。
“咚”的一声,撞得结结实实。
“神经。”
安小溪面对乔文瀚突如其来的“浪漫”报以讥讽,反倒激起了乔总更大的好胜心。一定要把这个执拗的女人搞定。
而安小溪却没有享受浪漫的闲工夫,只想奋力挣扎,继续用跑步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快。
“别动!”
乔文瀚被她惹毛。
“再动……我就亲你。”
安小溪果然没有再动一下,乔文瀚的窒息法式深吻,她已经领教多次了,每一次都相当于不大不小的劫难。
“这才乖。”
抱着安小溪,乔文瀚想起夏目漱石那段对爱情的经典描述,我爱你的最佳表达是今晚的夜色真美。
“抱够了没有?乔先生。”
突然被乔文瀚抱住,心脏突突突地直跳,脸上因为毛孔扩张,又被咸咸的汗水浸透,变得热辣辣的。
“没抱够,再抱5分钟。”
“不行!一分钟一百万,先交钱,再抱。我这样突然停下来,心脏受不了,你得让我缓缓。”
“好。要现金转账还是支票汇入?我明天让秦秘书去办。”
安小溪一句玩笑话,乔文瀚竟然当真。
五分钟抱五百万这样的奇葩要求,他竟然也能接受。
安小溪叹气:“哎,真是没辙。”
“乔总,您是什么做的?您和我一样吗,您是人类吗?”
“怎么?拐着弯儿骂我呢?胆子大了,安小姐。”
乔文瀚轻轻刮了一下安小溪的小小鼻头,突然的宠溺,安小溪可消受不起。尤其是那张因为跑了几步变得红润白皙的健康肤色,再加上往日少有的飘逸神采。
太迷人,似毒药。
“不是,就单纯好奇,您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塑造出来的,全球七十亿人口都找不出第二个。佩服,佩服。”
乔文瀚立刻放开手,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安小溪。
“像安小姐这样的,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看来,和我是绝配。”
安小溪脸上被气得白一阵红一阵。二话没说,继续狂奔。想远离这个奇葩霸道的大傲娇。
哪知道乔文瀚从小就是运动神经拔群的高手,大长腿只用快走就能赶上她狂奔的步伐。
“你知道我和你现在的关系像什么吗?”
乔文瀚大声喊,生怕塞着耳塞的安小溪听不见。
安小溪停下,气喘吁吁,看着他。
“像什么!”
语气凶得吓死人,要是乔文瀚说错话要把乔文瀚生吞活剥一样。
“像马戏团里的驯兽师,我在旁边训练,你在跑……”
乔文瀚话音未落,安小溪的拳头已经送了上来,直直地朝他腹部攻击而去。好在他反应敏捷,一个闪避,安小溪扑了空。
然后就是一场情侣间司空见惯的追逐游戏。
乔文瀚玩得不亦乐乎,安小溪只想置他于死地。
看小短腿在身后追得费力,乔文瀚担心安小溪会放弃追逐他,这样就不好玩了。索性放慢脚步变成走的,在等安小溪。
安小溪一看有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对着乔文瀚的背,又是捶又是打。
乔文瀚假意躲避,但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挨了。
一直到安小溪没有了挥拳的力气,才停下来。
“怎么?打完了?舒服了?”
乔文瀚这个被打的人双手叉腰,一脸轻松地看着安小溪。
安小溪则气喘吁吁,满脸疲惫,看起来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舒服!!!打你!!!解气!!!”
安小溪大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从牙齿中蹦出来。
“解气就好,不然还不知道傻跑到什么时候……”
“看你把我家草坪踩成什么样了?!”
乔文瀚转头去关心那些花草。在此之前,他可从来不关心这些东西。
“解气了,我要回家,今天谢谢你。”
安小溪说完,走到旁边的座椅上,拿着毛巾擦汗,喝了几口矿泉水。
“回哪儿?”
乔文瀚假意重复。
“回家!”
安小溪大声回答。
“这里不就是你家?”
安小溪喝水差点没被呛出眼泪。
乔公馆从来不是她家,也没有一天作为她家存在过。
她觉得好笑极了,乔文瀚现在对外还是和蔡梦瑜刚结婚不久的新婚燕尔,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找新的女人进来。
“乔总?话不可以乱说。这个家的女主人可姓蔡。”
冷冷抛下一句话,安小溪收拾好随身的包包就要走。乔文瀚被泼一身冷水,全身的热情被浇灭。
他的症结就在这里。
原本想一年之后再公布离婚消息,可他不想安小溪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他。
“小溪!”
乔文瀚大喊,叫住已经走到花园门的安小溪。
“我会宣布离婚,你给我点时间。”
安小溪回头。
“你想多了,我是害你心脏病发作于心不忍才对你好,才愿意送你出院回家,你不用为我做什么,该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乔公馆女主人,都和我无关。Ok?”
安小溪浅浅一笑,转头大步走出了乔文瀚的视线。
他才发现,八月底的夜晚,已经开始微微转凉。尽管早桂有些花已经开始开放,淡淡的花香没有让他的心情更好。
礼貌性地对他好,和真心爱他之间,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乔文瀚有点难过,但骄傲的性子从来不让他把难过放大,一瞬而过的失落感,很快就被忙碌的工作内容取代。
安小溪离开后,他继续在书房里,看文件看到深夜。
脑海中反复想到的,竟然是安小溪的一句玩笑话。
“乔总,您是什么成分?您是人类吗?”
从小在众人的追捧和宠爱中长大,没有节制地占有一切的关注,走到哪里都是目光追逐的对象。
被人冷落,被人质疑,好像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乔文瀚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夜晚的庭院安静极了,连平日吵闹的麻雀都闭上了嘴巴。
只留他乱糟糟的大脑以及耳边嗡嗡的嘈杂声响。
或许自己真的是安小溪口中所说的奇葩。但又如何,他乔文瀚大人,从来没有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即便是奇葩,也是一个伟大的奇葩。
女仆送来一杯咖啡,奶和方糖也一块送了进来。乔文瀚看着糖袋子上写的说明文字。
成分表。
万事万物,都有成分。
而他乔文瀚的成分到底是什么?支撑他走到今日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他搞不清楚。
回想起安小溪在医院里,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害怕”。
他明白安小溪的痛苦和挣扎,而这样的痛苦多多少少也和他本人有关。
对乔文瀚而言,他最害怕的是凝视自我。
他害怕在自己的内心看到恶魔,看到地狱,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沼泽,以及恐怖骇人的自私欲念。
喝着咖啡,放松了身心。咖啡没有让他保持清醒,反而昏昏欲睡。
就这样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
海边,乌云黑压压地聚集,狂风肆虐,很冷。
乔文瀚奋力地跑向前,山崖边,站着一个女人。
长长的头发随风而动,黑色风衣裹着娇小的身体,仿佛风再狂一些,她就要被吹倒。
女人回头,莞尔一笑。只看见她的红唇,她的皓齿,却看不清她的脸。
“不要!”
乔文瀚大喊一声,女人似乎要跳下那万丈悬崖,甘心成为大海的殉葬品。
可女人并没有动,而是等待着乔文瀚来到跟前。
抓着他,一起跌入海里。
“不要!!!”
尖叫着,乔文瀚从梦中醒来。
已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