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所有人凌厉的目光,都好像在说自己就是杀人犯一样,好像在说她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她就应该偿命!
心像掉落在地的玻璃,碎成渣!
可是她的眼里却干涸得一滴泪也没有!
站了一整夜,她冷僵的身体已经失去知觉。
晚上八点多,医院终于传来消息说,宫夫人醒了。
冷霖珏长吁一口气,此事到底是因自己而起,宫夫人醒了,自己心里的负罪感也就减轻了一点。
黑漆漆的房门口突然出现一道影子。
下意识去开灯,果然凭感觉没错,那人正是宫岳晨。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犹如一只战败的狮子。
在她的记忆里,宫岳晨向来是孤傲冷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
像今天这般模样,她根本没有见过。
如一淌死水般的心就像是猛地被扔进一块石子,惊起一阵涟漪。
他隽逸冷傲的脸上布满疲惫,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现在你满意了!我妈半身不遂了!我弟弟也死了……这都是拜你所赐,你就应该下地狱!”
他粗暴的话语,以及那愤恨仇视的眸,让她原本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心彻底凉透。
“老蒋,找找集团最偏远的工厂,把这个贱女人弄过去。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累不死不准回来!还有,你去转告冷家,女儿嫁到宫家就是宫家的人,以后就不准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是。”
老蒋毕恭毕敬地领了命令走人。
就这样被管家带离了这座城市,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大巴,终于在一个小乡镇车站下了车。
她从未到过如此偏远的地方,视野所及是一大片荒凉的杂草,周围稀稀落落几座低矮瓦房,一条泥泞小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冷霖珏默默跟着管家,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泥泞的小路上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加工厂。
从斑驳生锈的大铁门进去,再经过几座旧厂房,来到了一个破旧的两层楼房前。
管家对迎出来的人说:“人带来了,大少爷吩咐了,好好使唤她,累不死不要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心底一片荒凉,“看来他对我恨之入骨,要把我折磨死在这个鬼地方。”
后来在这里经历的所有残酷事实,彻彻底底地让她相信,她深爱的那个男人果真是对她恨之入骨……
看来这个加工厂的头目真的是彻悟了大少爷的意思,把最重,最难做的工作全部都交给她。
成捆浸了浆水的纱线变得死沉,她拖也拖不动,却硬要咬着牙齿拖过去。成捆的布匹男工都得两个人抬,却叫她一个人扛走。
规定时间干不完活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她常常一个人饿着肚子干到深夜,实在累得精疲力尽时站着都能睡着。
不到半个月时间,她就彻底变了模样,面色憔悴蜡黄,头发枯黄,双手粗糙脱皮,关节异常肿大。
她再不是那个精致可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冷家大小姐,而是一个苦役,一个从黎明干活到深夜,片刻都不让歇息的奴隶!
有时候由于实在太困或者身体不舒服,动作稍微慢了些,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沉重的任务,还会遭来一阵毒打。
这些人才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怜香惜玉,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干活机器。
因为大少爷吩咐过了,只要累不死就不让停下,就算累死了,那也是大少爷的话里之话!
无数次她想过逃离,甚至实施过,可是却被他们当夜抓住,暴打一顿,让她第二天都下不了床!
她想死!想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们却又时刻派人监视自己,让自己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暗无天日的偏远山区,所有人都把她视为异类,因为她从不言语,默默忍受着最沉重的工作及管事对她的粗暴。
然而人心,让她再一次彻底绝望。
这世上到处都有落井下石的人,尽管这些工人自己也处在产业链的最底端,靠出卖廉价的劳动力来赚取辛苦钱,可这些工人们并没有对冷霖珏惺惺相惜,而是跟管事一样对她吆五喝六,随意指使。
自从冷霖珏来了以后,打扫宿舍、打饭等等全都指使她做,甚至她们的脏衣服,臭袜子都扔给她洗。
慢慢地,她学会了顺从。即使已经精疲力尽,却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默默承受这一切。
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只会让她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把她分到的剩菜剩饭吃光,让她饿肚子算是轻的,有时候惹她们不高兴了,随时有可能被扒掉衣服推到门外冻一晚上。
而那天晚上,她们的残暴,无疑让她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只因为那天冷霖珏晚上忙到太晚,几个女人便对她大吼大叫,说什么影响了她们的休息。接着直接把她扒得只剩内衣内裤推到门外,
十一月的深夜,寒气逼人,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又无力抗争,只好躲在墙角,黯然神伤。
恰巧一个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男工人看见了她,色眯眯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开口喊道:“这么冷的天,那些疯婆子要冻死你啊,你快跟我来,我这儿有多余的衣服借给你穿。”
她满心感激,这个男人施与给她的那点温暖,或许照亮了她。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象!
趁她不备,那男工人一把将她推了进去,随手反锁上了门。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逃走时,可却已经晚了,七八双恶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她雪白的身体,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被七八个男工人粗暴的放倒在床上,她惊恐地大喊救命,却引来这伙男人的哈哈大笑:“在这个地方,鬼才会来救你。再有,管事说了,上头专门把你放在这里就是为了整你,我们来帮帮上头,说不定还给我们加工资呢。”
眼见自己就要惨遭这伙男工人集体蹂躏,冷霖珏羞愤难忍,眼泪哗哗而落。
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宫总,你来了!”
急中生智,朝着门口大喊一声。
这群畜生下意识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冷霖珏趁机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们的束缚,冲向窗口,飞身跃下。
男工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窗外一声巨响,随即是各种东西被砸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这可是三楼啊!
可能是命不该绝。
原来楼底下是一个自行车棚,她坠落时砸断了自行车棚上的石棉瓦,掉在了车棚内的一堆杂物上,否则她必死无疑。
那种感觉,就好似内脏都要四分五裂开来一样。从全身各处席卷而来的疼痛,铺天盖地。
那一刻,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宫岳晨,如果你想报复我,那么恭喜你,你的确做到了。
她彻底昏死过去。
这几个男工人慌了神,玩玩而已,可别弄出人命来。
她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她觉得那几天自己一直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
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受,这么遭罪?
我错了吗?如果说我有错,那么我犯下的唯一过错就是爱上你,宫岳晨。
我错了,那我改还不行吗?可是,时光不会倒流。
早已来不及,因为我再也回不去16岁时爱上你的那个夏天之前。
我好累,好辛苦,好想解脱……
“霖珏,霖珏……”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妈妈在呼唤自己。
“妈妈,对不起,答应过你好好活着的,可是现在,我要食言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到母亲泪落如雨的脸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那心如死灰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
她拼命地摇晃自己,垂死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为了母亲,她要醒过来!要好好活着!
她不要把母亲一个人留在世上承受那锥心的失女之痛。
终于,她做到了。
只是自此以后,她像换了一个人,目光呆滞,面如死水。
管事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没把人弄死。
从此,她更逆来顺受,谁的命令都不敢违抗,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她奢望,也许有一天,等那个人的气消了,就会把她放了,她就能见到妈妈了。
妈妈,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冷霖珏在这里一呆,就是整整三年。
她像被整个世界遗忘在这个偏远的地方。
那天,她正在扛一捆印染好的布匹,那捆布像小山一样压在她瘦弱的背上,使她的背深深地驼了下去,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一不小心,连人带布,整个摔倒在地。
“霖珏!”
来不及顾身体上的疼痛,她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
愣了几秒。
“杨叔叔!”
杨林业是她爸爸冷佑荣的好朋友,自然认识冷霖珏。
他是宫曜集团底下的一个市场部经理,他今天路过此地,顺道巡视一下当地工厂,没想到会偶遇霖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