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被放下桌,小小的石桌上满是白玉般的碟子,裴羡拿起一块方形的糕点,入口即化。
“怎么样,好吃吗?”韩欢欢甜甜的笑着,撑着下巴盯着他的完美的侧颜,衣袖因往上的缘故落了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臂,上面隐约有一抹抹淡淡的伤痕,略显狰狞。
“你的手臂。”裴羡的声音将韩欢欢唤醒,韩欢欢慌忙掩盖住,将自己包裹的重重叠叠,“夫君,你先吃罢,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休息。”
“冬儿。”裴羡一愣,盯着她小跑的身影,心底泛着疼意,“冬儿。”
裴羡大步追了上去,一小碟的桂花糕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韩欢欢转头,终是被裴羡扣住了手腕,顺势将她带入怀中。
“我没嫌弃你。”裴羡捧着她的侧脸,睫毛上挂着的淡淡光辉,“你说我们是夫妻,我又怎会嫌弃于你。”
“可,不只是手臂,我的脊背,腰侧,大腿,都有。”韩欢欢说着,愈发伤心起来,试图挣脱掉裴羡的怀抱,裴羡紧紧搂住她,无果,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唇亲了上去。
这是裴羡对她的第一个吻,心甘情愿,主动付出,不是她主动撩拨而成的心甘情愿的第一个吻,韩欢欢微微愣住,水珠还挂在睫毛上。
他只是轻轻地在她唇上就摩挲,宛若得了糖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品尝着,唇上痒痒的,勾的心里也愈发痒了,韩欢欢搂住他的腰,自腰上往上,抚摸他的脊背,坚硬而厚实,传达满满的安心感。
“现在可还觉得我嫌弃你。”韩欢欢灿然的露出白白的门牙,缓缓摇头,“可是,你将桂花糕弄倒了。”
韩欢欢略显委屈,裴羡很是无奈,望着她的眼神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怕你逃走,若我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是吗,你还怕会找不到我。”韩欢欢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熟悉的触感紧随而来,裴羡心底涌上一丝不对,但在她凑近他鼻尖的瞬间,一切消逝在空中,浮生若梦般,迷了眼,也晃了心。
裴羡牵着韩欢欢的手坐下,桂花糕的味道在唇齿间久经不散,甜而不腻,
裴羡近乎痴迷的望着沐浴在月光下的韩欢欢,心底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了上来,甜甜的,空洞的地方被慢慢的填满,状若幸福的味道。
徐小六将裴羡头上的纱布取下,脑袋上的伤痕隐隐只有一丝淡淡的粉色痕迹,“你脑部的上已经好全,今后只需注意即可。”
窗外有风拂过,一丝凉意在脑袋上方,裴羡道,“那我的记忆何时可以恢复。”
“这需要看个人的体质,时机等。”徐小六收拾好纱布,“另外,你若想每日前去晨练,可早起前往。”
徐小六说完便离开,裴羡站起身,唇角微扬,虽不知徐小六为何总是对他冷面相对,但言语之间还算不错。
韩欢欢在木桩上轮回游走,一抬头便望见裴羡的身影,“裴羡,可想来比试一番。”
“尚可。”韩欢欢从木桩上下来,脸上的汗渍点点,被韩欢欢随意的抹掉。
裴羡在刀剑之间选择,落在掌心熟悉的触感,终是选择了一择戬。
裴羡的表情一夕之间变化,凝重而严肃,宛若变了个人般,戬与剑之间相触,两者面目相对,随即退却开来,众人纷纷退却,两人的比试愈发猛烈起来。
握紧戬的熟悉触感,忽而飘过的场景在脑海中映衬出来,宛若是刻入心底的印记,只需一个契机,便如破茧成蝶般发挥的淋漓尽致。
百余招后,两人汗如雨下,陆川置于上方,汹涌澎湃,被季竹一把揪住耳朵,陆川面色不变,似乎习以为常,“媳妇,我只看,绝不动。”
季竹眼神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算你识相。”
季竹怀孕初期被折腾的够呛,每日脾气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烈阳天,下一秒则是阴雨连绵,连着陆川亦是被连累,所幸陆川是宠妻狂魔,对媳妇唯命是从。
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收拾。
陆川冷漠脸,对于媳妇的喜怒无常,他已经get到诀窍,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媳妇做什么都是对的,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最后,结果,一定是服从于媳妇。
剑与戬同时落地,裴羡眼睑低垂,神色有些许的涣散。
韩欢欢伸手扶住裴羡,裴羡抬头往他,眸底诧异不已,韩欢欢有一瞬间的僵硬,额,她把自己当成宴冬了。
韩欢欢缓缓放开裴羡,“幸会,以后每日晨练都切磋几许。”
“当然。”裴羡扬唇,敛去方才的不适。
两手相握,掌心较为粗粝的触感,对着冬儿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裴羡的眉头皱的微紧。
徐小六跑到韩欢欢面前,小声的说话,一种不适感涌了上来,裴羡的视线转向前方,刻意忽略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何,每次见徐小六与欢喜寨寨主亲近,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
今日是欢喜寨打猎的日子,韩欢欢与寨里的一众汉子进了山,裴羡自然跟着前往,寨里的众女眷便留在寨中,因季竹的缘故,陆川留在寨里,一则是照应季竹,二则是以防有意外突围。
因在前一日夜里便在山里挖好了陷阱,收获颇丰,野鸡,兔子,满满的一把,更是在丛林望见一直野猪,虚弱的处于陷阱之中嗷嗷的叫唤着,因受伤过久,显得虚弱无力。
众人围堵之时,未曾发现在丛林之间,一双充满野性的眸子紧盯着猎物,呲出尖锐的牙齿,风一般的冲了上去。
“小心,都散开。”
韩欢欢一声吼,与他们对峙的是一只野生老虎。
“备药,烧热水。”徐小六身上血迹斑斑,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季竹捂住唇,心里不安的情绪不断地往上涌。
“徐小六,冬儿呢。”听到宴冬的名字,徐小六刷的落下热泪,紧接着裴羡抱着韩欢欢跑了下来,季竹捂住嘴,有热泪涌了下来。
徐小六慌乱无助,从房里将所有的瓶瓶罐罐尽数拿了出来,一股脑塞在桌子上。
裴羡小心的将韩欢欢放在床上,衣服上全是血,掌心颤抖的近乎直至不住,在她扑过来为他挡住那致命一招,复杂,震惊,心痛,那双与冬儿如出一辙的眸子,裴羡的心蓦然裂开,像是被什么斩开般,痛的无法呼吸,胸口坠坠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徐小六望着裴羡呆愣愣的看着韩欢欢背上的血迹,一股脑将裴羡推了出去,“若不是你,冬姐姐什么事也没有。”
少年掷地有声,丝丝缠绕在心脏的位置,裴羡呆呆的站在门口,宛若雕塑般,脑海中一直在回响徐小六的那句话,“若不是你,冬姐姐什么事也没有。”
周围的人忙碌的进进出出,季竹恨铁不成钢,直接让陆川将裴羡压在那石桌旁侧的凳子上。
徐小六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哭,本是白皙的脊背满满的血迹,生生被撕下一大块皮下来,徐小六颤抖的手动都不敢动,被剪碎的里衣上全是血,潮湿的弥漫着浓厚血腥味道。
“冬姐姐,你不要有事,呜呜,冬姐姐。”徐小六从众多药瓶中找到一白色瓷瓶,倒出两颗白色药丸,塞入韩欢欢嘴里,“冬姐姐,快吃下去,师傅说,这药可以护住元气,可保住半条命,冬姐姐,你一定不能有事,我还未说要娶你。”
大约一个半时辰,韩欢欢背上的伤口终于止住血,徐小六整个人跪坐在床侧,放在膝盖的指尖无意识的颤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尽恐惧,在那一瞬间尽数爆发出来。
季竹埋在陆川怀里,哭湿了他胸前的衣衫,见徐小六从里侧出来,陆川柔声安慰,“徐小六出来了,冬儿应该是无事了。”
听到徐小六的名字,季竹猛地抬起头,伸手抓住徐小六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冬儿为何会受伤?”
徐小六愤怒的瞪向裴羡,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心有余悸,“我们本是朝着昨日夜里弄好的陷阱,去那一看,一只野猪掉进了陷阱,大家都很是愉悦,哪想到一只老虎从草丛中跑了出来,将我们与那野猪当成了猎物。”
“本来,大家齐心合力已经快要将那老虎制服,哪想到裴羡失手,那老虎逃脱,随之向裴羡攻去,冬姐姐为了救他,脊背生生被那老虎勾了一大块皮下来。”徐小六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更是哭的一塌糊涂。
裴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与冬儿的回忆自脑海中绵延而至。
失忆后的初见,她的每一动作,撩拨他的心,在那遍布是萤火虫的小湖泊旁侧,以及那满是桂花香的夜晚。
她说她得了怪病,“冬儿的病情很奇怪,不能见光,只能夜间出来。”
她说他是呆子“你我是夫妻,为何你对我这般生疏,宛若陌生人般。”
她霸道的宣誓,“以后,你只能在我面前笑。”
她为他挡住那猛烈的袭击之时的侥幸,侥幸伤的是她,不是他。
每一个画面深深的在脑海中映衬出来,裴羡恍然捂住脸,浓厚的愧疚与蓦然惊醒,他的心宛若被生生钻了个洞,痛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