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筠双手置于身后,眼神冰冷无神,另有护卫别着长剑,大夫压制在裴筠的强大气场之下,身体瑟瑟发抖。
“他如何?”裴筠声音刚落,大夫的身体颤动的愈发厉害了,言语间也略显结巴,“公子因前段时间伤及脑部,造成淤血,压制了神经,导致部分记忆忘却,现脑部再次重创,因祸得福,那淤血被打通,记忆重获。”
“那他何时会醒。”裴筠的声音平平,大夫遭受重压的心落了下来,“早则明日,晚则三五日,每日需湿润唇部,喂皱即可,另需药物补助,届时我开一份单子,与我一同到药房拿药即可。”
“裴谞,随去拿药。”
“是。”高大的身影落在大夫身前,落下的阴影部分让大夫的脚步些微有几许不稳,裴谞扶住他,绽放的白牙让大夫抖动的愈发厉害了。
大夫:怎滴笑的这般凶神恶煞!
婢女擦拭掉裴羡额上的密汗,干燥的唇微动所传达的细密声响。
“冬儿,便是那女子。”裴筠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失忆,原来如此,若非失忆,那脾性怎会那般好,平日里对他总是横眉冷对,两人坐在一处,便是看谁身上的寒意愈发重,乖戾,不服管教,霸道至极,就是不知那女子在知晓裴羡的真实性子,是何重反应。
“裴谞,那女子如何了。”裴谞将药递给婢女,“裴寻动作粗鲁,那女子本就中了箭伤,因此血气倒流,伤上加伤,陷入了昏迷。”
“命大夫好生看管,若裴羡醒了,未曾看见这女子,定会闹的厉害。”裴筠手执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着,心计几许,且急功近利,不过,若是能制住裴羡,倒不是未尝不可,只是,届时回京温言公主闹得厉害,就看这两人如何完美应对。
韩欢欢枕在床头,胸口处理好,倒是又多了几层纱布,届时又需休养半月有余,那护卫的动作着实粗鲁,幸亏她皮糙肉厚,没那般娇贵,不然还不得大吼大叫起来,更重要的是,韩欢欢明白,裴羡未醒,那护卫是裴筠身边之人,其所做之事,都是裴筠之命令。
窗户是打开的,微微垂首便能望见顺着窗口涌进来的月光,淡淡的,皎洁无暇,与欢喜寨的倒是差别不大,韩欢欢抿唇苦笑,这世间的月光不都一样,有何不一样之处。
因1009的恶作剧,她与裴羡大部分相处的时光都在夜间,时而天气好,白日里烈日炎炎,晚上月明星稀,亦或是雷雨滚滚,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韩欢欢盯着那月光,倒是缓缓睡了过去。
半月来,关于裴羡的消息,韩欢欢从未收到过,不知是有意,无意,每日的吃食,倒是未曾亏待什么,韩欢欢喜欢吃绿豆糕,那甜点倒是每日不曾断过,韩欢欢曾想着,可能是裴羡醒来,但埋怨她骗他,所以没有露面过。
胸口的白纱拆尽,韩欢欢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每日里窝在这小小的阁楼之间,甚是无聊,韩欢欢想着逃脱,这裴羡总是吊着她,韩欢欢很讨厌这种感觉,若不做出点什么,往后三天,半个月,一月,亦或是更多,若亦是如此,她不想,总是被压制。
裴羡换下了那些粗布衣裳,一席白衫,青丝紧紧固定在脑后,与裴筠站在一处,两人的气质不分高下,冰冷的弧度更甚。
“你自半月前醒来,便未来过这边,不予理会,你就不怕那女子逃脱。”裴筠似笑非笑,唇角浅显的笑意在裴羡看来很是欠揍,“虽这府里都是我的人,但,那女子他们不会管,逃脱,亦或是留下,仅凭借她的心情。”
裴羡冷眸相对,“别这般看我,这是你自己设的局,我不配合,若是插手出了何事,我担待不起。”
韩欢欢仔细观察地形,实际上1009已经说得透彻,“左前方50米一人,右前方70米两人,前方树上一人,另相隔不远的阁楼间,两人,裴羡与裴筠。”
哼,她就知道,裴羡这货定是醒了,现在就是吊着她,若裴筠聪明,定不会插手进来。
韩欢欢翻墙,鬼鬼祟祟的盯着四周,实则是做做样子,隐蔽的躲入一间房间,柜子里几件衣服寥寥挂起,韩欢欢立即换上,衣服脱落的瞬间,裴羡一把捂住裴筠的眼睛,黑眸环顾四周,众人很识相的垂下了脑袋。
“蠢女人,竟敢当众脱衣服。”裴羡的气急败坏韩欢欢听不到,裴筠听此,笑出了声,裴羡给了他一个冷眼,裴筠轻飘飘的开口,“若是你再不追上去,那可就跑掉了,届时看你到何处去找。”
裴羡听此,慌忙顺着韩欢欢的方向跑了出去。
一路畅通无阻,韩欢欢跑到院子里,前方高墙竖起,只需越过这堵墙,裴羡也好,裴筠也罢,都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韩欢欢爬到树上,一把攀到墙头,宛若青蛙般,身子往下,仅仅前肢有个固定点,韩欢欢往上攀爬,在离成功只剩一步时,身子急速的往下坠落,隐约能感受到风拂过的声音,韩欢欢微微闭了眼。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意料之外的温暖怀抱,韩欢欢睁眼的瞬间便望见裴羡那宛若黑炭般的俊脸,韩欢欢冷眼相对,试图从裴羡怀里挣脱出来,裴羡怎会这般轻松的放过她。
两人相视良久,韩欢欢赌气的瞪他,裴羡则是冷眼瞧她,愈看,眸光愈发柔和。
“你刚刚是想逃走。”裴羡率先打碎了沉默,声线毫无温度,韩欢欢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走,难不成在这呆上一辈子不成。”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裴羡心底酸的冒气,忍不住的吐出一直想说的话,韩欢欢朝他狠狠一瞪,“我们先不说这个。”
“我问你,你何时醒的?”韩欢欢双手叉腰,身上穿着深色的小厮服,与一席白衫的裴羡对峙,倒是有种别样的喜感。
“受伤隔日。”裴羡愣愣的开口。
裴筠看在眼里,啧啧声一片,“傻子,还说隔日。”
“哦,你隔日便醒了,却过了半月才来找我,很有意思是吧。”韩欢欢一步步朝裴羡靠近,指尖戳在裴羡的胸口,裴羡只得后退,“还说我不去找你,我怎么去找你,这府邸我只认识你,其余人我统统不认识,护卫守着,那女护卫动作粗鲁,言语生硬,向她问你在哪儿,不闻不问,你让我怎么去找你。”
“可你呢,按照你的熟稔程度,怕是与他们熟悉的很,你呢,为何不来找我,我中箭受伤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我想见你的时候,就算你受伤养着,半月也足足够了,可你了,生生脱了半月,若我今日不曾想离开,你怕是连露面都不曾。”
“你脑子怕是有泡。”韩欢欢指尖戳在他的脑门,被裴羡抓住,“这是我的错,我认错。”
“既然说开了,我们便说的清楚些。”裴羡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脱。
“几月前,我上欢喜寨失足坠崖,脑袋重创,失了记忆,徐小六将我拉入寨中,你与我说,我与你是新婚夫妇,那玉佩是定情信物,可有说过。”韩欢欢试图挣脱,裴羡的力道愈发紧了,更有甚者,搂住她的腰身。
“我是说过,你也信了,不是。”韩欢欢嘟唇,视线飘忽。
“对,我是信了,也因此,经过那些事情,我们的感情也由此升温,变成现今的局面。”
“所以,你想说什么。”韩欢欢盯着他的眸子,不愿放过他闪过的一丝情绪。
“你骗我。”裴羡眸色平淡,无一丝外露情绪。
“我就骗你了,怎么了,当时若我不骗你,你可会与我一同,即使那般,你周身亦是像隔了屏障般,格格不入。”韩欢欢仰着脑袋,对着裴羡靠近,那表情,总有种你能奈我何之既视感,看的裴羡又好气又好笑。
确实,若无那谎言,她与他根本无从接触之理由,又何来今日。
“裴谞,你说接下来会如何。”裴筠望着那两抹身影淡笑,那羽扇摇的愈发慢了。
裴谞不言不语,裴筠的笑意愈发浓厚,“崩了,崩了,裴羡这个傻子。”
“现在确定我骗你,然后呢,你想说什么。”韩欢欢勾住他的脖颈,绵软的呼吸落在他的脸颊,“你是想说你家里有妻室,还是另有媒妁之言。”
韩欢欢的声音很是平静,等待裴羡的回应,裴羡久久未曾说话,眼神飘忽,似是沉思模样。
家有妻室,未曾,他对女子有阴影,娘亲曾想为他定亲,被他一一拒了,媒妁之言,未曾,若真说,较为亲近的便是温言公主,青梅竹马,一直说要嫁他为妻,他曾为答应过。
韩欢欢在他腰间狠狠一捏,这呆子,竟还瞎想的如此之久,裴羡瞬间回神,迷茫的目光落在韩欢欢的侧脸。
隐忍的热泪刷的落下,裴羡的心瞬间乱了,“裴羡,我告诉你,若有我刚说的其中之一,我绝不答应,你在哪儿便回哪去,我绝不跟你走,就算这次我没成功离开,我总会找到机会,离你远远的。”
裴羡慌乱的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哪想到越掉越多,直到她说道她想离开的话语,裴羡心底的情绪爆发出来,“你说想离开。”裴羡贴近她的耳垂,低沉的哑音,“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