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安身为一名医生,总是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这天,他又接到了主任的电话,
“小江啊,这个手术缺了你不行,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江念安有些无奈,但又没有办法,医者仁心,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好在叶子望选的护工很靠谱,这样想着,他又看了正在忙碌的李嫂一眼,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看她,他都在忙。
“李嫂,我有个手术要去一下,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李嫂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可眼里透出来的坚毅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放心交给他。
在确定江念安离开后,李嫂像往常一样给顾衡之打了个电话。
在接到李嫂的电话时,顾衡之正在开会,毫不犹豫地把任务都交给了郭燃,飞一般地赶了过来。
像前几天那样和江念初说说话。
这已经是她昏迷的第四天了,医生说,快要醒了。
“医生说你就要醒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会高兴的,可现在却莫名有些失落……”
顾衡之握住江念初的手,怜惜地注视着她的面容,“你醒了之后我就不能来陪你了,或许念安哥说的是对的,我给你带来的只有伤害……”
“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你还给一个平静的生活,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心就疼的厉害……你快醒来和我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如果此时江念安在这里一定会诧异于自己看到的场景,在他印象里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顾衡之也会有伤心的时候?那么浓郁的悲伤,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悲伤直直的要将人一起淹没。
李嫂在外面敲了敲门提醒道,“江先生要回来了。”
“知道了。”顾衡之淡淡的应道。
“你哥回来了,我得走了。”
“我们想不想电视剧里因为父母不同意而打游击的小情侣?”
顾衡之沉默了会,仿佛在等着对方的回答,但回应他的只有一成不变的轻微呼吸声,他叹了口气,“既然不回答,那就给个送别吻吧。”
说着,在江念初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与此同时,一滴泪落到了江念初的眼睑处,随着重力的作用缓缓下流,在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是她流的。
顾衡之直起身,笑着看着她,“我真的走了哦……”
我真的要走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你自己,多加保重……
顾衡之转身。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江念初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如同蝴蝶振翅,一闪而过……
顾衡之前脚刚走,后脚江念安就进来,明明不是什么大手术,也不知道主任为什么非要把他叫回去。
像往常一样浸湿了毛巾,江念安打算给江念初擦擦脸,他的妹妹最爱干净了,他要把她打理得干干净净,这样她醒过来才不会撅着小嘴抱怨他。
当毛巾碰到江念初的脸时,江念安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肌肉抽动了下。
江念安先是愣了下,接着就是一阵狂喜,这是要醒了吗?
他满心欢喜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念初,等着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长时间的不眨眼使得江念安的眼睛渐渐有些酸涩,可江念初却在最初那一下的抽动后再也没了反应。
江念安激动的心情逐渐被失望所替代,他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有反应说明离醒不远了……
想继续之前的工作,可手里的毛巾已经凉了,江念初起身去了卫生间打算重新热一热。
“砰!”
外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
江念安匆忙走了出去。
“啪!”
是毛巾落地的声音。
“念……初,你你你……醒了……”江念安激动地无与伦比,急忙上前将妹妹扶了起来。
江念初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不住的往后瑟缩,“你是谁啊?”
江念安的脚步顿时顿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是哥哥啊……”
“哥哥?”江念初迷茫的眨巴着杏眼,浓密而长翘的睫毛忽闪着,在白皙的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哥哥,又是谁?”
江念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按响了摇铃。
医生来的很快,经过一番检查后,有些遗憾地说道,“应该是瘀血压迫到了脑部神经造成的失忆。”
“那她还会想起来吗?”江念安急切的问道。
“可能明天就会想起来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可以让她的朋友来讲述些之前发生的事,这样可以刺激她大脑,形成记忆重现,但具体什么时候想起来,能到什么程度,就只能看运气了。”
江念安沉默了,对于医生给出的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没表示出不满,他自己就是医生,知道人类目前对于身体的探索与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
看着睁大了眼睛满脸懵懂色彩的妹妹,江念安突然捂住了无声的哭了起来。
没有记忆就意味着所有的关系感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意味着她现在是一个空白人,没有来时,没有归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念初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捂着脸的男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了,但看着他哭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来捏去,难受得很。
江念初走到他面前,冲着他的眼睛吹了吹,小声地说道,“不哭,不哭。”
做完这一切的江念初愣住了,有些费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江念安也愣住了,这个动作他见过……
盛夏,午后的B市热得像是一个大蒸笼,连往日叫嚣不停的知了都偃旗息鼓,消停了不少。
七岁的江念安从床上爬起来,午睡时间过了,得上学了。
像往常一样洗脸穿衣,隐隐听到窗边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你跳下来,跳下来啊。”剪着西瓜头的顾衡之冲树上的人喊道。
说是树,其实是棵还没长大的小树苗,不过三四米,四五岁的江念初坐在树丫上,死死地抱住腿下的树枝,拼命摇头,“不跳,我害怕。”
“没事,我接住你。”说着,顾衡之长开了手臂,“跳吧,我肯定能接住你。”
江念初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两米的高度对于她这个一米出头的小女孩确实高了点。
“你不跳我走了哦。”顾衡之收起手,假装要走,眼睛却不断地往后瞟,偷偷观察着江念初的反应。
果然,一听顾衡之要走,江念初立刻就站了起来,扁着嘴说道,“顾二哥哥,别走!”
顾衡之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重新站回树下,张开手臂,“来,跳吧!”
江念初怕顾二哥哥真的丢下她不管了,眼睛一闭,就直直地跳了下来。
“扑通!”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软软的触感,江念初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就看到了被自己压在身下呲牙咧嘴的顾衡之。
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顾衡之,江念初已经快要哭了,“顾二哥哥,你没事吧。”
“啊,不行了,我腰疼腿疼浑身都疼,我可能要死了……”顾衡之躺在地上作出奄奄一息状……
“呜呜呜……”
原本就要哭了的江念初一听顾衡之的话这下真的哭了出来,豆大的泪水落到地上,溅起小滴小滴的尘土,有雨后的味道……
“我不要顾二哥哥死,呜呜呜,都怪我……”
一看江念初哭了,意识到自己玩大了的顾衡之赶忙一个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急急地说道,“刚刚是我骗你的,其实我一点事也没有,不信你看。”
顾衡之站起身来,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好,原地蹦了两下。
可江念初就是闭着眼睛不看他,泪水就像是拉了闸的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顾衡之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蹲到江念初的面前,冲着她的眼睛轻轻吹了吹,“不哭,不哭。”
眼睛上传来的热气弄得自己痒痒的,江念初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顾衡之,不可思议的捏了捏他的胳膊,仿佛是为了确定他的身体零件是否完好。
当她真的确定顾衡之没有事后,瞬间破涕为笑,用两只小胖手抹了抹脸,接着一把搂住顾衡之的脖子,“我不要顾二哥哥死,我想顾二哥哥一直陪着我。”
顾衡之像个小大人似的拍着江念初的后背,“好好好,都听你的……”
两个小人手牵手去其他地方玩去了……
江念安看着两个小豆丁的背影,若有所思……
之后,江念初在看到有人哭时便会上去吹吹他的眼睛,同时说,“不哭不哭……”这一度成为她的一个习惯。
直到上了小学,心智渐渐成熟后才摒弃了这个做法。
现在失忆了却还记得这个吗……
江念安的心理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江念初与顾衡之是亲人、是恋人、是朋友,两人相互影响,即使她现在失去了记忆,所带有的习惯依然能看到顾衡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