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之回去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夏天的晚上,天空总是格外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上面的星星。
远远就看见江念初家亮着灯。
而江念初则躺在露天阳台的躺椅里,吹着夏风,悠闲的望着夜空。
“江爷爷,江奶奶。”和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顾衡之往阳台走去,却在路过江奶奶时被她看到了胳膊上的白纱布,有些紧张地问道,
“衡之,你胳膊怎么了?”
顾衡之挠了挠头,总不能说被人拿刀捅的吧,这样,家里肯定就翻了锅了,“我不小心摔的。”
江奶奶心疼地说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也是,念初也是,一个摔伤了胳膊,一个摔伤了手,你俩还真是亦步亦趋啊。”
看了看顾衡之的伤口,被白纱布包着也看不出严重不严重,叹了口气,江奶奶接着说道,“这两天天气热,你可注意着点,别感染了。”
“好了,快上去吧,念初在阳台呢,奶奶一会儿给你们送冰镇酸梅汤。”
“谢谢奶奶。”
顾衡之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躺下了江念初旁边的藤椅上。
视线移到江念初的右手上,那里自掌心开始被白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你手怎么了?”
江念初摘下耳机,迷茫地问道,“你刚刚说话了?”
“我说,你手怎么了?”
江念初顺着顾衡之的视线落到自己右手上,“嗯……摔得。”
顾衡之的嘴角抽了抽,这丫头一看就没说实话,不过,这不重要,她平安就好。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回来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你?”
顾衡之轻咳了一声,学着江念初望向天空,“和林木他们打篮球去了。”
“哦。”
江念初话音未落,就看到了顾衡之胳膊上的白纱布,腾的一下从躺椅里坐了起来,“你胳膊怎么了?”
“打篮球时摔得。”
江念初盯着他的伤口,有些紧张地问道,“严不严重啊?”
“没事,不严重,就是普通擦伤。”
没感觉出有任何不对的江念初重新躺回了躺椅里,递了一个给顾衡之,“听吗?”
接过耳机塞到耳朵里,传来了近期大热的网络歌手的声音:
“朋友都在猜我们的将来,他们怎会明白一路是阻碍。望着夜发呆泪流了下来,你擅自离开是重度伤害……”
—《送你的独白》
——————
江念初看向对面端着面却迟迟没有动作的顾衡之,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吃啊?”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顾衡之笑道,“这就吃。”
尝了一口,戏谑道,“没想到你的做饭水平依旧不敢恭维啊。”
江念初也笑了一下,假装生气要去收他的碗,“那你别吃了!”
“不给不给!”顾衡之端着碗跑到离江念初最远的一个沙发上,几口就把面扒拉进了肚子里,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吃完饭的顾衡之和江念初双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毕竟今天早上的事才过去没多久。
江念初不自在的起身,“你还吃吗,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说罢,端起桌上的碗就走,却被顾衡之拉住了手腕,皮肤上传来的滚烫热感,让江念初的心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念初,我想和你谈一下!”顾衡之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念初放下碗,做到顾衡之对面,“谈什么?”
“今天早上的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火气莫名的大,我早上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信,其实你能来我很开心的……”顾衡之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之前打好的道歉草稿一句也没用上,每次看着江念初的眼睛,他都会慌……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江念初将双腿放到沙发上,双臂环膝,“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顾衡之没想到江念初会这么说,以前两人抬杠抬习惯了,她无理还会说得占理三分,这次她占理居然没有借此数落他……
一时间,气氛又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只有墙上的钟表匀速发出嘀嗒声……
“你……”两人同时开口,一愣。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江念初率先笑出了声,这是她今天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看着江念初脸上的笑容,顾衡之也不由得笑了,“你先说吧!”
“你是不是知道网上的事情了?”即使顾衡之不知道,也会有一堆人排队告诉他。
顾衡之点了点头,“嗯,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江念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是……”她顿了下接着说道,“但是若有人故意放残缺不全的视频来引导舆论激起民愤,那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看着江念初坚定的目光,顾衡之脸上重新挂上了往日妖孽放荡不羁的笑容,“这才像我认识的江念初啊!”
说话间,顾衡之接到了李秘书的电话,“顾总,黑客入侵了最初发布者的电脑,找到了完整视频,顾总您看接下来怎么办?”
闻言,顾衡之冷笑了两声,“用他的Id把完整视频发出去,发时该说些什么不用我说了吧,另外,买些水军,让他们多刷点回复,主题就叫网络时代下大v的舆论引导。”
“好的,顾总,还有一件事,通过翻查这个人的电脑,我们发现他和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王耀祖有联系,而且时间是在视频内容发生之前。”
顾衡之挑了下眉,难道不止今早的视频是有预谋,连昨天下午的闹剧都是有预谋的?“你再查一下这个人的关系网,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好的,顾总!”
挂断电话,顾衡之就看见江念初的眼里盛满了笑意,亮晶晶的望着他,“还主题叫网络时代下大v们的舆论引导,你自己还不是在引导舆论!”
“那不一样,”顾衡之悠闲的将手插在脑后,“我这是正义的,毕竟大多数的人总是愚钝的,即使所做的事是正义,也需要有人去刻意引导才能上钩。”
江念初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人民永远是正确的。”
顾衡之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后,哈哈哈地笑做了一团。
“你身体好些了吗?”江念初又将话题转到了身体健康这一方面。
顾衡之做了个健美先生经常做的动作,展示了下自己强壮的肌肉,开玩笑地说道,“我的身体可好着呢。”
“那经常性的胃出血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顾衡之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思考了一会儿后肯定的说道,“莫问告诉你的!”
江念初不置可否。
顾衡之恨恨地磨了两下牙,“他嘴这么大怎么不改行去说相声啊,当医生真是屈才了!”
躺在被窝里已经准备入睡的莫问连打了两下喷嚏,揉了揉鼻子,心想到,冬天果然容易感冒,明天还要再多穿一点才行。
“是我主动问的莫医生,说说吧,怎么回事?”
“就是,”顾衡之不敢看江念初的眼睛,“就是生意人嘛,难免应酬,主要是中国的酒桌文化实在太恶俗了,得改,得改!”
对于这个敷衍的答案,江念初很不满意,“以顾氏集团目前的地位,应该只有你们灌别人酒的份吧,谁敢灌你们啊。”
先前一直动个不停的顾衡之安静了下来,有些疲惫地盖住了脸,“没有谁是常青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做人留一线,哪天可能就会被人拉一把。”
“你很缺钱?”
“当然不缺!”顾衡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那你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工作?”
顾衡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是啊,为什么啊?之前创业是为了向家里向其他人证明,不靠家世背景,他也可以做的很好……
等着顾氏越来越大,要处理的事物也越来越多,连轴转了三天三夜的顾衡之突然发现他没有想起以前的记忆,没有想起某个人……
每天沾枕就睡,也不会因为想某个人而想到失眠。
从此以后他就爱上工作带给他的充实感,戒掉某一个瘾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个瘾来替代。
他轻轻说道,“你不懂……”
“我困了……”
江念初嘴里的话因为顾衡之疲倦的神色而不甘的压了回去,起身,走向客房,“我给你铺床!”
“你买床了?”顾衡之至今还对那个空空如也的房间记忆深刻。
“对啊。”那天之后,江念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拉着纪悦乐去买了张床,或许潜意识里她是希望顾衡之能继续留在她家里。
因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江念初手下的动作一顿,接着烦躁地摇了摇头,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