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
顾卿卿在房间里看着顾焕然给她收拾包袱，她坐在那里，还有些发怔。
顾焕然絮絮叨叨地把包袱收拾好，丢到了她背上，道：“我只能送你这么一程。卿卿，希望你能在外面过得开心。”
包袱很重，东西不多，基本上都是一叠又一叠的银票。她甚至都想不到，那么穷，整天想着如何从她身上收刮钱的顾焕然，竟然能攒到这么多银票。
她默默地把包袱收好，看着顾焕然，对他点了点头。
顾焕然推着她往外面走去，道：“这里我差不多都疏通好了，你只管去就可以了，不会被人发现。”
“这些银票应该能让你们两个生活好一些，出门在外，如果可以的话，你俩一定要隐藏身份，千万不要被发现了。卿卿，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今后的路，不管是怎么样的，也都是要你和他走了。三哥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顾焕然轻声道，“永远不会后悔，也永远不会忘记三哥。”
说着，还拥抱了一下顾卿卿。
顾卿卿听到顾焕然的话，也难过了一些。
她和顾焕然打打闹闹习惯了，突然这么煽情，她反而就不适应了。
眼泪还没出来，顾焕然又道：“行了你，别矫情了。你说说，就你这样子，能有人娶就很不错了。你还是赶紧过去吧，别等晚了，人家欧阳清风就不要你了。哎，别人嫁妹妹都收聘礼，我嫁妹妹，赔钱货！还要我给聘礼！”
顾卿卿的眼泪直接就被逼了回去。
这什么鬼哦，赔钱货？！
“顾焕然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好么？现在想要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像你，除了池芊芊，没人嫁给你！哼！”顾卿卿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
两个人一路上斗嘴，时间过的倒也快，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要从城主府溜出去的时候，原本应该在房间休息的顾皇上站在了后门门口。
没有月色衬托，他惯用的温润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顾焕然和顾卿卿看到他，都停住了脚步。
“皇兄，你怎么在这？”顾焕然皱着眉问。
他记得他晚上给他们所有人都下好了药，确定他们都在房间睡着了，他才跑去给顾卿卿收拾私奔的装备。
这会儿顾皇上出现在他们面前，顾焕然还是很吃惊的。
顾卿卿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皇上没有管顾焕然，目光锁定顾卿卿，不给她逃跑的机会道：“真的要走？”
“皇兄……”顾焕然挡在了顾卿卿面前。
顾皇上看他一眼道：“让开。”
顾焕然看着他，摇着头道：“你给我的圣旨，我烧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也许你是为了大庸，但其实我们没必要真的走这么一步。我们不至于到这一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伤。你就让卿卿走吧，皇兄。”
“顾焕然，你再挡在这里，朕就让人把你驾走了。”顾皇上淡淡道。
他在他们面前，从来是以我自称，像这样的朕，是第一次。
顾焕然沉默着，还是没有让开。
顾皇上皱了皱眉，安辰出现在他身后，似乎就要准备把顾焕然带走。
顾卿卿仰了仰头看着顾皇上，眸光流转，更多的是决然。
“皇兄，你知道我中毒了吧？”顾卿卿轻声问道。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不然他们来这里的借口又是什么？如果没有她中毒，他们又哪里来的借口去地下宫？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去想罢了。
她只是明面上不说出来罢了，她以为，只要明面不说出来，一切都可以和过去一样。
但似乎不是这样。
顾皇上深深看她，他的眸光里带着孤注一掷地决心。
“顾卿卿，你要真的要离开么？”顾皇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道。
顾卿卿扯了扯唇道：“我想要在最后的时光，做一些不后悔的事。皇兄，我想把最后的时光留给自己。”
“最后的时光？你们都有最后的时光，也只有我，什么都没有了。”顾皇上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其他。
顾卿卿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顾皇上道：“你和他走了，朕会处决欧阳家。私自拐带郡主，其罪……”
他顿了顿，在顾卿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道：“其罪当满门抄斩。”
顾焕然猛然抬头，失声喊他道：“皇兄，欧阳静是大哥要娶的人。顾筱也嫁给了欧阳临，满门抄斩，你这是要把她们也给……”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顾焕然看到顾皇上脸上的无所谓愣了好一会儿。
顾皇上冷眼看着他道：“那又如何？只要欧阳清风敢拐走顾卿卿，朕又为何要顾及他们的死活。当初朕能给卿卿下毒，这会儿自然也可以把欧阳家满门抄斩。”
“什么？给卿卿下毒？”顾焕然觉得自己三观都被刷新了，“皇兄，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是让我成为哑巴的毒，”顾卿卿淡淡道，她看着顾皇上，有些迷茫，“我以为你当时真的只是想保住我。”
“是，我给过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在那个时候没有回来。只要你找到欧阳清风后，和他远走高飞。但是你没有，你选择回来了。”
“是啊，我选择回来了，”顾卿卿笑了，她看着顾皇上，没有愤怒反而觉得好笑道，“我以为，那个时候你只是因为有自己的计划。”
“现在一样有机会，可你不配合朕了。”
“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我会中毒？只要我中毒，你就可以不用等到我成亲，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他们提前去地下宫，然后再将她们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她反而是完全冷静了下来。
顾皇上也没隐瞒她，他点头道：“是，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中，但你以为这些只是我一个人的计划？”
“什么意思？”顾卿卿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不安。
她想起她离开后跟着她的欧阳清风和蓝墨，心下一紧。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手，把她的心紧紧攥在手心，等待某一个时机捏碎。
顾卿卿有些不安地看着顾焕然，顾焕然闭着的眼睁了开来，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们的话。
“够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你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顾焕然凝视着顾卿卿道，“你只管走你的，我可以保证，欧阳家不会有什么损伤。”
“你保证？顾焕然，你拿什么保证？”顾皇上嗤笑一声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世子，朕随时可以罢免你，立顾骋为世子。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大言不惭？”
顾焕然安静了一下，他望着顾皇上，轻声问：“皇兄，我们真要到这一步么？”
顾皇上一怔。
顾焕然道：“其实那不是最后一张。”
“什么？”
“你给我的圣旨，那不是最后一张。而且，那张圣旨我已经给欧阳清风了。”顾焕然低声道，“我那个时候，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保证。”
他当时以为，这张圣旨永远不会得以见天日，却不成想，有朝一日，那张圣旨会被放出来。
顾皇上没有理他，他看着顾卿卿，声音放柔了些道：“我所做这些，只是为了能够永除后顾之忧。普天之下，知道地下宫秘密的，只有四家人，而且只有他们的继任者才知道。只要除去了他们，我们便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可若是如此，那当初立下这个承诺又是为了什么？
顾卿卿突然就觉得很疲惫了。
“安心的伤，是不是不止是因为被那黑袍人追杀，而是因为其他什么……”
他伤成那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被人伤的，反而像是炸伤。
顾皇上也没否认，点头道：“嗯，这是他自愿的。”
是啊，自愿，以他对顾家的衷心耿耿，若是不是自愿，又怎么可能呢。
顾卿卿还是不想要去做这个诱饵。
“顾焕然，”顾卿卿忽然喊他。
顾焕然本来就整个人绷紧了，听到顾卿卿喊他，他嗯了一声。
顾卿卿目光直视顾皇上道：“打晕他们。”
顾皇上瞳孔一缩，他以为只要他说清楚了，顾卿卿便会留下来。他说了那么多，一点作用都没，反而让她下定了决心？
顾皇上不太相信。
顾焕然笑了笑，拍了拍手，直接抓住了对面的顾皇上，对安辰道：“打晕自己，不然我杀了他。”
当众挟持帝王，要不是他是顾焕然，怕是得千刀万剐了。
安辰看了顾皇上一眼，顾皇上闭着眼睛，他只好咬着牙，拿剑鞘对着自己来了一下。
顾卿卿看着他倒下去，拿着包袱飞快往外面跑去。
顾焕然怕有什么意外，挟着顾皇上跟了上去，以备不时之需。
顾皇上全程都是闭眼状态，他知道顾焕然不可能真杀了他，所以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顾焕然，我希望你们谁都不要后悔。”顾皇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