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院子里也不要留人。”
“是,郡主。”秋雨退下,顺便把门带上了。
秋雨出去,让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守在院子门口。防止有人偷听,也为了郡主的安危。
是个稳妥的丫头。
秋雨露的这一手是她的授意,目的是告诉面前的这两个丫头,她不是非她们不可。
做的不好,或者不想做了,有的是人愿意顶替她们的位置。
“你们受苦了。”
“奴婢不苦。”
“本宫现在要验收一下成果,你们准备好了吗?”洛无忧的脸上一如以往的带着浅淡的笑容。
说话温温柔柔的,一点也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女子会冰冷无情。
“任凭郡主吩咐。”
洛无忧拿着两个没有茶托的茶碗给两人:“拿好,捧着。”
小炉里微火慢慢煮着上面压着的茶壶,水气泡上升,顶着壶盖炸裂。壶盖一上一下的撞击着壶口,叮叮当当的脆响汇成小曲子。
洛无忧将烧开水的茶壶拎起来,缓缓地将水倒入初晴握的那个茶碗里。
初晴虽然在后厨做了半个月的粗活儿,但是因着有东山再起回到洛无忧身边的可能,倒也没吃什么大苦头。
此时这滚烫的开水将瓷碗也同化的滚烫,初晴觉得两只手的皮都快要烫软了。虽然面露痛苦之色,但是却没有露出不满,为什么先是她而不是扶生。
洛无忧将初晴茶碗拿到桌上,暗自点头,满意了,看来这半个月没白费。
接着就是扶生,不过扶生显然是个能忍的,双手捧着茶碗什么表情都没有。不,也不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而是带着一种……感激。
就像是外出归来,主子体恤,赏了口水给她解渴一样。
洛无忧轻轻一笑。
扶生果然是个聪明的。
“行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末了又补充一句,“茶碗上有烫伤膏,回去之后别碰水,找东西冷敷一下就没事的。”
她自己做事,向来分寸掌握得极好。不偏不倚,不轻不重。
第二日,沈文君来拜访,说是为了了解案情。
洛无忧今日才算是正眼看清楚了沈文君,一身得体的淡蓝色长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却也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脸型五官配合着透着一股书生的儒雅,但是眼中时不时闪过的锋芒又让人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好欺负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婢女将茶点端上来,洛无忧招呼他:“沈公子请。”
沈文君抱拳:“多谢郡主款待,在下有礼。”话锋一转,“不过茶就不用多喝了,方才在太子殿下哪里已经喝的够多了。”
洛无忧垂眸,这是,拿太子压她?
“那好,沈公子请问,本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宫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就算是拿太子压她又如何,她是皇帝亲封的朝华郡主,一品诰命在身,能拿她如何!
一个若无其事,一个漫不经心。
旁边伺候的下人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浪在碰撞,侵略,蚀占。
“请问郡主,当日你们遇到那群黑衣人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特征?”她让他问的,那他就问了。
洛无忧想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全是男的算不算?”
沈文君面不改色:“您还可以描述一下他们的外貌声音,或者什么特别的地方。”
“唔,脸都蒙着呢,这哪儿看的到。不过要说到特别的地方啊……”洛无忧瞅着沈文君,“依本宫看,那个领头的眼睛长得和沈公子很像呢。”
“请郡主认真一点想,莫要拿在下开玩笑。凶手早日落网,与郡主的安危也有保障啊。”沈文君严肃的劝着洛无忧,说到后面已经是威逼利诱了。
最是讨厌这些皇室子弟,仗着身份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是吗,本宫好怕呀。”完全看不出害怕样子的洛无忧,“那不如,就劳烦沈公子来保护本宫。毕竟本宫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好担心会被人杀人灭口啊。”
沈文君桌下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郡主,你看到了些什么?”
话是这样问,但是沈文君从前面的几句话中就看得出了来,就算问了也白问,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是,洛无忧居然回答了。
“领头的脸上有个印记,手上有……哎呦,时候不早了,本宫有些饿了——”
好不容易听到点儿有用的消息,沈文君哪里肯放过她:“郡主,事关重大,还请郡主慎重对待。”
“可是本宫一饿,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尽管洛无忧表现的特单纯她无辜,但是沈文君一个字也不相信。
没听说他们洛家有这样的毛病啊。
就是容家也没有哇。
就在这时,管家出现了,“郡主,外面状元郎刘公子和探花郎薛公子求见。”
洛无忧在就在管家出现的那一刻就恢复了高贵冷艳,抬抬下巴:“嗯,带进来吧。”
两人近来,丝毫没有被洛府的景致震慑到,一路走来倒有一份魏晋风流的公子气派。
两人弯腰:“小生见过郡主。”
洛无忧说得随意,并不慎重:“坐吧。”
两人依言坐下,姓刘的先开始问:“请问郡主……”
“你们的礼仪呢?问别人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吗?”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的,仿佛要断气了一样。
三人心情复杂,郡主这坐没坐相坐没坐相的,好意思说他们?
“咳咳,在下姓沈,名文君。”沈文君最先开始,免得到时候被洛无忧挑刺。
不过,意料之中的,两人都惊奇的看着沈文君。
感情这位仁兄坐在这儿这么久,连名字都没报给郡主啊。
“在下姓刘,名展崖。”
“在下姓薛,名景铄。”
洛无忧稍稍坐正了一些:“你们谁破了此案,本宫重重有赏。”
这是示好,也是拉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期回道:“多谢郡主抬爱,我等必定竭尽所能,破获此案。此乃分内之事,郡主不必忧心。”
洛无忧把玩着腕上的红色玉镯,那是那天容家大舅母送她的,“呵,是本宫,误会了你们精忠报国之心。”
三人:“在下不敢。”
沈文君想了想补了一句:“郡主天人之姿,定不会缺人追随。”
这是,拒绝了?
洛无忧莞尔一笑,也不恼,“那就借你吉言了。”
刘展崖:“请问郡主,当日你们遇到那群黑衣人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特征?”
同样的问题,洛无忧这次更加直接:“本宫饿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们是谁啊?”
沈文君:“……”这也太任性换了吧。
刘展崖:“……”这个回答让他怎么接好呢,请郡主吃饭吗?
薛景铄:“……”幸好不是他问的,枪打出头鸟,古人出不去我。
刘展崖鼓起勇气:“那不如……”
有声音飘进耳朵,“郡主饿了,你们还在这里拦着,是要不顾尊卑,谋害郡主吗?”
在后面,三人回头,见一锦衣公子站在院子拱形门那处。翩翩君子,风华绝代,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线。
看着那张脸,会让人觉得那人是神——只要他不说话。
这话太毒了,不顾尊卑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们想要谋害郡主。
那可是郡主唉,会要命的。
什么仇什么怨呐?要这么对待他们!没得罪他吧。
洛无忧脸上带着嫌弃:“你怎么过来了?”那天晚上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硬逼着她答应他的事,这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直男癌遍地的男子能干的出来的?
简直厚颜无耻。
“他们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谢铭廷斜了一眼三人组,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洛无忧身边。
坐好之后,他无视三人组,满脸的宠溺:“你想吃什么呀?我去给你买,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吃?嗯——当然啦,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邀请我在你府里吃。”
“唔,就嘉庆酒楼吧。”完全就忽略了在府里吃这个选项,明明这才是最近最快的方式。
谢铭廷脸色一暗,活像是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儿。
洛无忧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始乱终弃,小媳妇儿。今天一定是饿傻了,这都是些什么鬼。
一直没说话的薛景铄对着洛无忧说:“嘉庆酒楼正好是在下家中的产业,如郡主不嫌弃,不如就让薛某做东,宴请在场诸位?”也好讨论一下案情。
虽然说这案子是交给他们三个审理,但是旁审也有三位。
分别是太子殿下君晟墨,谢将军府的谢铭廷,以及朝华郡主洛无忧。
一个是一国储君,以后的皇帝,这一个分量足的就够他们三喝一壶的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看似没地位的实则手握兵权的俊朗公子,和一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实则背靠国师府一开口就凶残得不得了的郡主。
此时,嘉庆酒楼的包厢里坐了六个人,为什么是六个呢?因为途遇太子殿下,就邀请着一起来了。
“问问问,就知道问,早知道就不把事儿推给你们了。”洛无忧郁闷的扒饭,“食不言,寝不语。”
在座的男子,同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三人组在想,身为郡主,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那两人是在想,无忧一向稳妥,怎么今日这般的,嗯,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