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没了束缚,洛无忧抬脚就打算走,却被回过神的唐夜拦住:“哎,你就这么走了,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洛无忧眸含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见她一面怎么就难了,她公主府整日里除了些心怀不轨大人上门,门庭冷落的像是前朝公主似的。绝不会出现门庭若市,一同被拒这样的误会,这种话她可当不起。
一刻钟后,某酒楼雅间,听完唐夜九死一生的云魏之路。洛无忧却只想不厚道的感叹一句,这小子的命,当真是比石头还硬。
唐夜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的洛无忧有些心虚:“好吧,本宫承认本宫送你出去的目的不纯,一部分是因为本宫说的那个原因。还有一部分这是,本宫送你出去的时候,就想到了一切可能,你一定会回来找本宫。”
言下之意就是,你来找我,我就给你庇护。然后为了报恩,你总是要为我所用的吧。
唐夜气的直发抖,只骂她歹毒:“好哇好哇,果真是最毒妇人心,黄蜂尾后针。”末了却不甘心的问道,“你既已料到一切,为何不直接派人来救我,万一我被杀了你岂不是计划落空?”
洛无忧一副赞同表情,还配合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没用,连公主府都靠近不了。”
其实是,她并不在意这个人的生死,这只是她随手下的一着棋,并不打算精心布置。这颗棋子是死是活,能不能归顺,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故而,在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之后,再遇到这个人她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个人没在预料时间内出现,是因为早就死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反正这人只懂兽语,又不会读心术。
这想法虽不厚道,但是救人出泥潭已是动了恻隐之心,但没人规定救人就一定要救到底,送佛就一定要送到西。她对于不在意,又没用的人没当真是并不想浪费那么多精神。
更何况,照她现在的情况,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她欠阿铭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她还想要省下一半儿的时间,来好好的陪一陪阿铭。
唐夜又是气得跳脚,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真待要说话,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眨眼间,天地都转了个个儿。
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怀疑人生,身边站着惊呆了的朝华公主。
一脚踹开房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该在赌坊的谢铭廷,唐夜会躺在地上自然也是他的杰作。
他原本在赌坊钓鱼,谁知道有人居然敢截他的胡。
他赤红着眼睛,似乎已经被赌迷了心,耳边是一声声的传音入密。
南希:“主子,未来夫人准备出门,方向似乎是赌坊。”
“主子,公主在路上多看了几眼某某斋的衣服,但是没停下。”
“主子,未来夫人距离赌坊不足两条街了。”
“主子,未来夫人路上被一个小白脸给撞了,还被带去茶楼喝茶了。”
“主子,未来少夫人似乎与那人聊的挺开心的。”
谢铭廷忍无可忍一脚蹬在赌桌上,豪气干云:“老子赌上全部身家,包括这条命,谁能赢了以后老子就是谁的人!”
“哦——好!”围在独酌周围的人一片叫好,却没人看好这个从一开始就没赢过的年轻人。
最后的最后,谢铭廷赢下一切,包括这间赌坊。却在结果出来之后,一阵风儿似的刮向了某酒楼。
冲过去的路上,咬牙切齿,一定要把这个撬他墙角龟孙子的大卸八块。他设局等他媳妇儿,看他大发神威,干翻一圈人。结果媳妇儿半路跟人跑了,真真是气煞他也。
“那个杀千刀的,哎呀,疼死小爷了。”某个龟孙子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叫唤。
某个憋了一肚子的男人霎时间就黑了脸,洛无忧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扶生听见动静,手中茶点一扔,连忙就奔了过来:“主子,出什么事了?”
扶生的紧张兮兮,倒让谢铭廷难得的感觉到了尴尬,唐夜那是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哦,这就是你养的小白脸吧,长得倒还行,就是脾气不咋样。要不你考虑考虑我,肤白貌美,性情温和。”
这句话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才把起来一半,登时又被谢铭廷给摁了回去:“你小子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唐夜被人勒紧了衣领,呼吸都不顺畅了,更何况是说话:“你看看你,一言不合就动手,指不定那日你一朝得势,会对公主对手也说不定。”
可即便如此,也不忘自己的本性。
扶生有些不忍直视,这位公子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世上马上就不会有这么个人。
老虎头上拔毛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是一只兔子,却还不知死活的去拔毛。
“行了,到此为止吧。”洛无忧谁也不帮,只凝着眸子问唐夜:“你要的说法,本宫已经给你了。你若归顺,自是皆大欢喜,若不想也可就此离去。”
这话语中赶人的意味浓郁得叫人想忽视都难,看似谁也不偏帮的话,实则还不是帮着那个小白脸。
唐夜愤愤不平的腹诽,却到底是没胆子说出来,被追杀的时候他其实就后悔了。
他就是吃准了那些人不会杀他,所以才有恃无恐,但是一旦他投靠了某一方就会立刻被其他人侍卫眼中钉肉中刺。
故而他虽然一直想出去,但是忍着没动手就是这么个原因——他怕死。
如今叫她这个女人打破,他为了保命,就不得不投靠于她。
这个女人却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问他,要不要做他的人。好气哦,气得不能控制自己,却还要微笑面对。
唐夜得意的甩开谢铭廷的钳制,从地上爬起来,晃着一口寒光闪烁的大白牙:“我要绫罗绸缎荣华富贵,我要山珍海味美人在怀,我还要你……”
“不可能!”未出口的话被谢铭廷厉声打断。
唐夜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还要你给我斟茶道歉,如此我才会心悦诚服。”说完瞥了眼谢铭廷,眼底的不屑一览无余,“谢公子以为,在下想要说什么?比之蜜糖,我只屁事,这个道理谢公子早就该懂了才是。”
谢铭廷却好似没听懂他的讽刺,只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方才的那句话:“我说,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就算是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将自己交给一个连虚与委蛇都做不到的人手上。”唐夜一拂袖,就要夺门离去。
洛无忧眼眸一抬,扶生玉臂一伸,唐夜被人拦住去路。他也不恼,只回身浅笑:“公主这是何意,莫不是以为公主真能困住我,还是说公主真的相信那间牢房关得住我?”
洛无忧拉着谢铭廷坐下,摆弄着茶杯:“本宫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有血色。你通兽语的能力时与生俱来的,你就该知道血色代表着什么。本宫跟你来这儿,只想知道一件事,之后你是去是留全凭自愿。”
唐夜下首微抬,眉宇间的清傲几乎溢出来:“呵,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受尽委屈,逃过万般追杀,终于见到了她。得到的却是一个如此可笑的说法,以及为她做事的,可能?
她不是靠近不了公主府,而是想要等这个女人的态度,看她是否真是真心的招揽。谁曾想,这个女人竟然忘了,竟然全不在意。
这个女人的眼睛,几乎已经瞎了,大约只看得见两样东西。一个是她那个算不上妹妹的妹妹,洛府如今唯一的小姐洛无泪。一个便是站在她身旁的男子,谢府如今唯一的小少爷谢铭廷。
除此之外,任何人和事,都被她忽视了个干净。
“就凭,我帮你走出了你一直不敢走的那一步,给了你选择。”无视了唐夜惊讶的脸,洛无忧只万分确定的说这话,“你父亲希望你平平安安,安于现状偏居一隅,你却希望封侯拜相名扬后世。你既不想违背父亲的遗言,又不想放弃自己从小的志向,因此日日将自己困在哪里。”
洛无忧每说一句,唐夜的脸色就白一分,当心底最隐秘的事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露出来,唐夜当时的想法就只有一个,他解脱了。
不明白很多人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杀人灭口,与其一直活在秘密中,不若把秘密变成决策。
唐夜当即双膝着地,伏地而拜。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洛无忧梳妆打扮了许久也不见出来,谢铭廷就有些着急了。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大门从里面打开,洛无忧一身银白色的长裙,衬得她如九天之上的仙子。
一身纯色系的衣裙,只有裙裾处有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不知是何物却是开到糜烂的勾魂摄魄。却是与洛无忧清贵无双的气质相吻合,眉间半朵红莲,更凭添了一份妖邪绝艳。
人如衣,人如衣,似神似魔,是仙非妖。
谢铭廷呼吸一滞,竟不知作何反应。自家媳妇儿这么漂亮,什么都会,穿什么都好看。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胸中总有一股悲伤在悄然蔓延,叫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