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比她们要早两天到达汴城。
林一涵先去确定了小郡主的情况暂且没事后，才回了丞相府。
刚进相府大门，就遇到了方氏，她身后跟着的还有林玉姝。
看她们的样子倒不像是来偶遇林一涵，应该是有下人向她们禀报她回来了。
方氏冷哼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携郡主出逃！”
林一涵看她一眼，嘴角轻勾，微笑道：“大娘说的哪里话，郡主外出游玩散心，我也是得了爹爹的允许赶去陪伴。何来出逃一说。”
她缓缓走近方氏，接着道：“人多口杂，大娘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辞，我没关系，可是郡主不一样，这出逃的谣言要是从大娘这传出去，你让果郡王怎么想？”
林一涵说完之后，笑看着她。最无奈的是不仅无脑还嗓门大。
林玉姝拦过方氏，面上扯着和气道：“姐姐才刚回来，肯定是累的听错了，我娘刚才说的是姐姐跟郡主出玩。”
林一嘴角轻勾，静静看她——表演！
“妹妹特意让涵香院的人准备了洗漱用品，姐姐舟车劳顿，早些回去洗洗风尘，也能舒服一些。”
林一涵敛了敛眸，“妹妹说的是，这一路上倒真是风尘仆仆，若不是跑得快，都险些，”
她说到这儿，故意提高音调，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没命……”
最后两个字一出，明显看到方氏跟林玉姝的脸色微变。
只不过方氏是诧异夹杂着幸灾乐祸，而林玉姝则是略有遗憾……
林玉姝的反应很快，大家闺秀的面上大惊失色，“妹妹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会遇到刺客呢？”
林一涵侧眸看向前方，脚步微抬，在路过她身边说了一句，“我只是说风尘仆仆，差点儿没命，妹妹怎么知道是遇刺呢！”
林玉姝身形一怔，回过神来看林一涵，她已经离开往涵香院去了。
方氏气的想跺脚，“这个贱人真是要骑到我们头上去了！”
林玉姝盯着林一涵离开的方向，双眸幽深，“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姝儿，你说什么？”方氏问。
林玉姝回过头来，“娘，没什么。”
转身看看一旁跟着的六名婢女，轻声问：“刚才我娘对大小姐说了什么？”
这一问，无人敢答，一时间周围静成一片。
只听林玉姝缓缓道：“既然连主子说过的话都不记得，还要你们做什么？”
婢女们一听她这么说，连连下跪。有一个婢女颤颤巍巍的道：“大夫人说，说大小姐跟郡主出去游……游玩。”
林玉姝露出满意的微笑，婢女们心中松了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婢女答。
方氏不明，看着都走光的婢女，道：“姝儿，你让她们都走了，谁来伺候我？”
林玉姝挽过方氏的胳膊，“娘，下人多的是，我马上就去给你再挑几个送去，保证比她们要机灵能干。”
而那六名婢女回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林一涵刚到涵香院不久，林守泽就过来了。
她看到林守泽俯身叫了声爹。
林守泽看到自己的女儿平安回来，已安心不少，只是面上无奈，“你怎么跟着郡主一起胡闹，若是郡主执意在外面不回来，你让我怎么跟果郡王交代？”
林一涵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道：“女儿知错。”
林守泽见她这般，哪还有半点儿责怪的念头。
“涵儿，爹不是怪你。爹是担心，你跟郡主两个女孩子在外面，让我们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爹是如此，果郡王自然也是。好在你们两个都平安回来了。”
念叨的话语，挂念的心情。林一涵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林守泽对他女儿的疼爱……
林一涵敛了敛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清楚自己是谁！她是林一涵，不是他的女儿……
林守泽见女儿这般，心里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道：“你刚回来，先洗漱一番，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你这些天在外面都瘦了，该好好补补。”
林一涵有一瞬间怔楞，她瘦了？
随即回道：“谢谢爹。”
孩子在父母眼里，一直都是瘦的……
涵香院送走了林守泽。
林一涵跟茯苓道：“听小郡主说，这两天并没有司马瑜的消息，他比我们先来汴城，怎么会现在还没到，你去打听打听。”
茯苓应下。
在快出门时，林一涵叫住了她，“另外我让你散布消息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希望在司马瑜去见果郡王之前发挥它的效果。”
茯苓笑了笑，“本来我没把握，但现在那个司马瑜都没出现在汴城，效果肯定没问题。”
林一涵想到那件事，眉眼也笑了几分，“辛苦了。”
“小姐不必跟茯苓客气。”她一脸认真，说完退下。
燕姨招呼着几名侍女打来热水，一桶一桶往大浴桶里放。
林一涵出去的这些天，一直将燕姨留在相府。如今见到她，也想起了什么，唤她过来，“这些天，你在相府可还好？”
燕姨点了点头，“一切都好，谢小姐挂心。”
侍女们将浴水打好，林一涵道：“你们都下去吧。”
房间只剩燕姨跟林一涵两人。
林一涵问：“方氏对你，可还是向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印象？”
燕姨叹了口气，“当年我与方氏也没见过几面，她不记得我，也不奇怪。”
“你还怀疑当年是方氏谋害的大夫人跟你家小姐？”林一涵突然问。
见面是双方性的，若说燕姨因为记仇，而记了方氏这么多年。那方氏要真是当年的幕后之人，也应该心虚记得当年事件中的重要角色儿稳婆才对，不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燕姨一愣，然后回道：“当然！不是她还会是谁？”
林一涵垂眸静了一会儿，道：“确定是她的话，你想怎么做？”
燕姨眼里透出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决定了，要为夫人跟小姐报仇！”
林一涵看向她，报仇？
燕姨有些不甘，“这些天我一直找机会下手，可就是没能靠近方氏。”
没能靠近，林一涵不奇怪。方氏有多讨厌她，她当然知道。又岂会让她身边的人接近她。
在她不在的时候，没为难涵香院的人就不错的了。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方氏居然没拿涵香院的人出气？
燕姨接下来的话，解了林一涵的疑惑。
“是老爷在小姐不在的这段日子，护着涵香院，不准方氏踏足。所以连我也难接近方氏。”
林一涵看燕姨一眼，她还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相府这个地盘上，想去找方氏报仇，这不摆明着“送人头”么。她似乎还没意识到。
“我说过，这件事没有证据，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林一涵道。
燕姨别过目光，有些愤然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又不是真的小姐，自然不会在意当年的事。”
林一涵面上一顿，静默了会儿，道出两个字：“没错。”
燕姨胸口微微起伏，有些生气，“亏老爷对你这么好，还把你当亲生女儿……”
林一涵打断她，沉静道：“别忘了我是怎么成为相府小姐的，你若想要去告发，现在就可以。”
林一涵做事不喜欢受人牵制，什么夫人小姐报仇也好，还是她现在的身份也好。她做事全凭自己意愿，绝不可能被人要挟！
燕姨到嘴边的话一窒，生生堵在了嗓子口。
告发？她还没这么傻，告发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要是林守泽知道真正的小姐死了，她别说报仇了，说不定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从跟她一起见林守泽的时候，她跟这个林姑娘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林姑娘的身份暴露对她绝对没利！
燕姨叹了口气，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林一涵也并不是想为难这位为主的妇人。
“只要我还在相府一天，就会帮忙查当年的事，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允诺。”
燕姨微楞，看向林一涵。她知道自己身单力薄，只要她还愿意帮忙，为小姐夫人报仇就能更近一步。
燕姨面上有些动容，附身道：“……谢小姐。”
林一涵起身走到里间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温度刚好。
她开始脱衣服，“你出去吧。”
燕姨离开后，周围变得安静。林一涵脱完衣服，白皙的肤色渐渐埋入水中。
她靠在桶壁上微微舒了口气，突然的清静使她身心逐渐放松。或许是因为疲惫，偶尔也会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但一切她都拖着自己有意识的身躯一步步向前……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划动身边的水，看着一个个漩涡在她身边形成，然后又慢慢抚平。
抚平后，水中印出她自己的模样。
她目光定在水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额间一块地方有些发烫。
那是周神医在汴城城门亲她的地方。林一涵蹙眉，纤手捞起一手心水在额头清洗。
狠狠搓了两下，却觉得还不够。便直接将整张脸埋入水中。
五官在水中仿佛变得静止，一些声音变得更加清楚，譬如，砰砰砰的心跳声！
你越是静静聆听，它越是铿锵有力。
过了良久，在与她面对面的地方，竟出现了另一张脸！银色冰凉的面具在水中随着水波晃晃荡荡，却离她越来越近。
面具下一双眸柔情的看着她，一眼万年，似乎要将她吸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直到近有厘米的距离，林一涵猛然抬头，从水中出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的幻觉无比真实。
无意义的拍打了下刚才出现幻觉的地方，水花散到桶外。
林一涵有些气急败坏，已无心思再洗，利落的从桶里出来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