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属下回到东宫,侧妃娘娘早已不知所踪。据宫人所言,侧妃娘娘一直待在房中没出来过,不知何时隐遁潜逃。”
面前的侍卫双膝跪地,神色恭谨。
纪楚含的神情中看不出一丝变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既然红瑶深知已经暴露了身份,才会不管不顾对江词下了死手,现在她当然也不会在东宫候着,等着纪楚含的侍卫把她擒回来。
她确实足够聪明,能将元祈都瞒过去。从一开始,纪楚含甚至认为她的家世背景是伪造的,因为这一切都天衣无缝,反倒惹人怀疑。没想到这些竟全都是真的,独独隐瞒了她去山上求学的那段岁月。
但那一段才最为重要,纪楚含是在调查断魇的同时才偶然得知,当年断魇师承青云山,一度是接替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但为同门师兄所害,一时之间被逐出师门。此后不久,就听闻青云山失踪了一个女徒弟,冥教多了两个护法。
冥教的护法实力不容小觑,区区一个皇宫哪里能拦得住她。
找不到红瑶,也找不到无湮,他要如何才能找到三日绝的解药。冥教历来没固定的窝点,提钱交易都是由教中最底层的杀手执行,这想要见到几大护法,着实并不轻松。
城南的平遥客栈,正是外城中人往来最为密切的一处地点。
天色渐暗,日暮西沉,平遥客栈的生意正是火爆得时候。
小二吆喝着正给店内的客官上菜,就见迎面又走来一个男人,衣着通身不凡,肩上背着一个扎实的包袱,看起来就像是个贵客。小二殷勤地上前招呼,“这位客官,里面请。包袱可需要小的帮您拿?”
男人警惕地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天字号的包厢,有人在里面等我。”
小二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面上挂着谄媚得笑意,“得,客官,劳驾上二楼的包厢。”
包厢的位置正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小二为其推开门便就告退了,男人走进包厢内,门似是闻声而动,风一阵地便又掩了起来。
房内早有人在此等候,面向着男人,站在窗户跟前,背光而立。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除了能瞧见面上佩戴的面具,其余有些看不真切。
男人:“我要杀薛府的长子,薛铭宇。”
“敢问雇主钱带够了吗?”
“这是自然。”男人怕对方不信,卸下肩上的包袱,放在桌上,里面是一沓子银票。男人仰起头,“薛某听闻素来冥教执行任务,还未曾有过失手的时候,薛某对冥教报以信任,还请切莫让薛某失望。”
“阁下也姓薛?”言语中似有疑惑。
“薛铭宇是薛某的堂弟,如嫣和薛某两人青梅竹马,薛某已经制备好了上门提亲的聘礼,未曾想薛铭宇突然冒出来横刀夺爱,抢走了如嫣。”男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也就罢了,今日大婚,薛铭宇居然不管如嫣,拜礼都未完成,就去救治他那个老相好,留下如嫣一个人站在大堂中无所适从。他既然不愿意娶她,那不如让如嫣嫁给我!”
“原来如此。”这人正是薛铭宇的堂哥薛奕,在翰林院里正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传闻他彬彬有礼,不慕名利,现在竟是在背地里买凶杀自己的堂弟。
面具人暗自鄙视了眼前人一番,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淡淡道:“阁下尽管回去等消息,不出三日,阁下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薛奕颔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收住了嘴,最后向面具人拱了拱手,推开房门离开了。
薛府。
府上的医书已经被薛铭宇翻了个遍,但找不到有关三日绝的半分痕迹。他心头急躁不安,但越急躁就越需要镇定,忽而听见门外传来短暂的敲门声,吱呀一声房门被轻声推开。
现在府上的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了么,他不悦地揉了揉眉心,“谁?”
“还能有谁,你爷爷我!”
门被阖上,薛奕顿时便换了个人,大摇大摆走上前闲散地坐下,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薛铭宇,只见他一脸愁容,满是疲态,便问道:“还没找到方法?”
薛铭宇蹙眉摇了摇头,他这个堂哥,自小与他一同长大,性子却截然相反。尽管在外人面前,薛奕依然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一旦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的本性就暴露无遗,正如现在。
从小薛奕就经常偷偷出府偷玩,什么市井地痞都和他熟得很,但他也聪明,从不告诉别人他的真实身份。与地痞流氓们交好没得到什么好处,行为做派倒是学了个七八成。
“太子呢,你的这条命竟然花了我一万两银子,赶紧叫太子出来给小爷我报销,不然小爷我这是亏大发了!”
薛铭宇落座,为他斟了一杯茶,对他这副模样早已屡见不鲜,便道:“那边怎么说?”
薛奕道:“收了我的钱,说是三日之内必定有个结果。我本想催他明日就动手,唯恐对方起疑心,才没有多说。”
话音刚落,薛铭宇的眉心又拧在一起,薛奕这样做正事万全之策,但是三日之内,不知道江词可还能撑这些时候。
这是方才纪楚含与他商议的结果,直接找到冥教的窝点是难上加难,唯有与冥教做一场雇佣杀人的交易,否则冥教护法不会轻易现身。是以,薛铭宇才想到了薛奕,他这人最会演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才劳烦他去了平遥客栈。
但这样做,未尝没有风险,若是冥教中人失信,依江词现在的情况,多拖延一天就多一份风险。虽然冥教历来守信,但是谁又肯定,不会有发生意外的时候。
薛铭宇不由蹙眉,他现在觉得自己简直是神经兮兮,脑袋嗡嗡地一阵头疼,仿佛有人在头颅内敲钟,吵得他心神俱裂。
“铭宇。”门外传来一声温婉软糯的女声,正是杨如嫣。
薛铭宇和薛奕相视一眼,薛奕低下头嗤笑了一声,薛铭宇未曾理会,径直走到房门前,轻声推开门,“如嫣,你怎么来了?”
杨如嫣手上端着一盅参汤,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看着书房的灯还亮着,猜到你没睡,就到厨房去熬了一盅参汤给你补补身子,我知道江词的事情你很担心,但也要休息一下才是。”
今晚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却要在书房度过一整夜,身上还作着新郎官打扮,薛铭宇从她手中接过,面色流露出无比的歉然,“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不用劳烦你亲自送过来。”
杨如嫣便笑:“亲自送过来的才有心意啊,你多少会给我个面子,把它都喝光了。”
薛铭宇歉然地笑了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互相都没有说话。杨如嫣紧张局促地扯了扯裙摆,他连让她进去坐上一会儿的话都没说出来,她该离开了。
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挂着恬静的笑意,“那……铭宇,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我去看过江词了,她现在状态不错,你不用太担心,早点休息。”
薛铭宇淡笑着点了点头,杨如嫣眼神游移了一会儿,便浅笑着转过身,慢悠悠得,朝着不远处的新房走去。
但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薛铭宇才阖上门,将还冒着蒸腾热气的参汤放在案台上。
薛奕毫不客气地打开了盖子,拿起瓷勺舀了一小口,边咂巴嘴边揶揄薛铭宇,“不解风情,如嫣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就是想让你请她进来。”
薛铭宇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我现在心烦意乱,叫她进来做什么,倒不如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薛奕将熬好的参汤一饮而尽,用帕子揩拭嘴角,指着薛铭宇指责道:“你啊你!如嫣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真是糟蹋了人家,倒不如让她嫁给小爷我了!”
薛铭宇:“……”
“反正你们两个堂也没拜,洞房也没入,明天小爷我就和如嫣说一声,问她愿不愿意嫁过来。”薛奕扬了扬眉,说得眉飞色舞。
薛铭宇不由哭笑不得,“等你把府上的两个小妾都休了再说吧。”
“两个小妾罢了,若是如嫣不想留她们,小爷我给她们置办两处宅子,再多扔点银票,她们就巴不得地要离开小爷我了。”
薛铭宇不语,薛奕轻笑了两声,才道:“只可惜,如嫣那么要强的人,既然嫁了过来,就断然不会有改嫁的道理。况且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她从小就倾慕于你,哪会把我这么一个纨绔子弟放在眼里。”
薛铭宇干咳了两声,含糊地答道:“或许吧。”
“行了,小爷我不耽误你找医书了,空厢房预备好了没有,小爷我去歇息一会儿。”
薛铭宇便道:“你若不嫌弃的话,就去住我的厢房吧,我今夜在书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