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宫墙上映着深深浅浅的影子,这春日的皇宫却也显出几点生机勃勃,墙头上零星的绿意仿佛让人忘记这里是权利的中心。
“小词,今日天气倒是极好,处处鸟语花香的,自小在这深宫里长大,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倒也是别有看头。”元祈与江词并肩,一起走出坤宁宫,后面一堆的宫女侍卫规规矩矩地跟随着,却不敢上前打扰了前面二人的兴致。
“第一次?为什么这么说呢?”江词歪着头,水盈盈的眸子望着元祈,似是迷惑,有多不解。她不知道自己着一身青衣,乌黑的发丝上洒满金光,姣好的面容在此时有多么灵动,周围的一切因为她而鲜活生动起来。
元祈不语,伸手轻抚她的头,一派温和和煦的无害面孔,“走吧,跟紧我,可别走丢了。”
“可是四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江词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好玩的地方,还有好吃的东西,去不去呢?”元祈大笑着,声音低沉而蛊惑。
江词一听,心上泛起犹豫,脚步也踌躇起来,唉,罢了,就权当散散心吧,也许忙起来就不会将那个人时时刻刻地想起来。
“嗯。”
只见元祈早已备好马车在外面,亲自将她扶上去,坐定之后淡淡地吩咐了车夫一声,“可以出发了。”
江词环顾一周,见这马车外表虽不起眼,里面却处处透露着精致和用心,想着元祈做事实在是面面俱到。
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片刻,他们已来到了宫门,只听守卫的侍从说道,“里面何人?还请出示令牌。”
原本坐在马车夫旁边的黑瘦男人跳下去,掏出一块牌子晃了晃,“四殿下的马车你也敢拦?”
“原来是四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赎罪”持枪的守卫听得这个名号,立马跪下,“还请四殿下见谅,小人也是今日第一天调来这里。”
“第一天?那便罢了,”元祈淡淡的声音从马车传出去,“你叫什么名字?”抬起窗帘,不经意得瞥了一眼跪着的人。
“小人李质。”那侍卫中气逼人的声音传来。
“行了下去吧,不要耽误时辰。”元祈说完,转头道“小词可还受得住,咱们还要走上一会。”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过宫门口,朝着一侧缓缓过去。
“我没事,倒是刚刚那个侍卫?”
“应该是别有用心,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第一天是不假,可是不识得我身边的人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不提他,你要不要喝水,口渴嘛?”元祈宠溺地笑着,眸中暗闪过一丝不明的光,心底一想便有了算计。
“四哥拿我当什么啊?刚吃完早膳呢呐。”江词按下心里的疑惑,亦浅笑出声。低低抬起一角窗帘,眨眼看去,一片的草绿花红,道路两边的人家已升起徐徐炊烟。私心想着元祈到底会带她去哪,自从父王远去,她这个所谓的郡主不过是个空壳子,花架子。京城之中的权贵大抵都等着看自己会有如何下场,今日这场邀约,既然元祈亲自来请,看似给足了面子,其实说白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经意间手指按上袖中的银针,前几日自己偷偷调配好的麻醉散也涂抹于上面,垂眸一顿,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坚强,自己可并非这异世土生土长的娇滴滴的大小姐,真要逼急了,总能拖延一阵子,其他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殿下,郡主,到了。”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下了,元祈矫健地跳下去,转过身来扶着江词。
“看,到了。”
鎏金的几个大字就已经显露出这里的不平常“异宝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处此地却有些不同寻常。江词认真观察了一会,发现来这里的都是坐马车过来,看马车的样子就只主人非富即贵。
“跟上我,走丢了的话你流鼻涕淌眼泪都没用。”江词转身一看。元祈已经带着随从走在前面,她看着元祈的背影颇有些无奈,他这是拿自己当上小孩子了么,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门口已有人来迎接,一个留着倒八字胡子的中年人连忙迎了上来,双手作揖,弓腰道“见过四公子,四公子能来这里真是让小阁蓬荜生辉啊。”
“祝掌柜客气了”元祈上去,状似亲密地俯身回道,手掌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哈哈哈,四公子里面请,包房我已经备好,马上给您上茶。”祝掌柜大笑,直起身来在前面引路,眼神淡淡地扫过江词一眼,似有深意。
见元祈动身,江词也只得跟上去听他们寒暄,却是越听越迷糊,细细打量这里面的事物,古色古香的过道里倒是处处透露这精致,却又不失恢弘与大气。
那掌柜的带他们到了一处房间,进去之后中间有一张临窗的桌子,几把椅子。他唤来小二小声吩咐着,然后转身堆笑对元祈说“知道四公子您的规矩,我就不在这里扫您的兴了,有事吩咐这小子,我马上过来。”
“行了,祝掌柜忙你的吧,规矩我懂。”元祈笑回着。
江词走进去,也不与他客气了,径自坐下,只是与祝掌柜擦肩而过的时候察觉到对方欲言欲止的神情。
待他们坐定,元祈吩咐人将桌前的窗户打开,居然能看到此阁的戏台,江词一想,只不过把一个个座位变成了包厢,所有包厢打开临近这边的窗户都能看到那个戏台。古人的创造力还真是丰富。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挺有趣。”元祈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心情大好,还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不就是电影院嘛,”江词小声嘀咕,“今日是来看戏的吗?”
“是,也不是,在我看来都是一场戏,一会马上有一个拍卖会,据说有些好玩的东西,所以带你这个土包子过来看看,免得外人说大都的怀玉郡主没什么见识。”
“你才是土包子,我见过的东西可也不少——”江词气鼓鼓地说着,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却见祝掌柜手上敲打着铜锣,从后台走上了戏台,其后的壮丁抬着几个檀木柜子,站定。铜锣声戛然而止,整个异宝阁再没有嘈杂的声音。
小厮端着一壶新砌的茶水进了包厢,江词手上拿着一杯热茶轻抿,专注地看着戏台。
祝掌柜朗声道:“异宝阁这次到大都各处搜罗了许多名贵的珍玩,不止如此,为了让各位贵客大饱眼福,异宝阁此番费劲了心思,西域、琉璃乃至——”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从台下上去一个小厮模样装扮,正欲与祝掌柜开口请示,祝掌柜眉头一皱,“不懂规矩!”
只见那小厮和祝掌柜低声耳语着什么,祝掌柜面色一变,顿时沉住了脸色,江词见此便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的怕是丢了什么好东西?”
却听得元祈悠悠道:“怕是丢了鱼目,却捡到了珍珠。”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江词转头,蛾眉轻轻蹙起,却见元祈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淡笑着再不言语。
他这个人还是不改故弄玄虚的毛病,江词撇了撇嘴,继续专注地看着戏台。
台上的状况似乎是已经解决了,祝掌柜又恢复了笑意,那个上来的小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祝掌柜继续吹嘘着自己手上的奇珍异宝,以及取得这些宝物如何如何不易云云。
江词听得心不在焉,却见戏台上几个壮丁端上来一个一人高的檀木柜子,江词心头疑惑,什么宝物会有这么大排场,差不多都可以装下一个人了。
却见祝掌柜先是打开了一个小柜子,这一掀开,顿时绽放出光华四溢。本是幽闭密集的柜子中躺着一块夜明珠,将这满室都照耀得光亮鲜明。祝掌柜谨慎小心地捧着这颗夜明珠,这块夜明珠就坐落在他的双手掌心中,散发着幽绿又神秘的光芒。
“这夜明珠百闻不如一见,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亦能绽放出光芒万千。祝某从前见过前朝西域进贡给先皇的一块夜明珠,却也不如祝某现在手心中的这颗分量大。……这块夜明珠价高者得,起价一万两。”
江词不由看向元祈,“先皇的夜明珠,四哥可看见过?这个祝掌柜这么竭力吹嘘自己手上的宝贝,莫不是在信口开河?”
元祈似乎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祝掌柜当年开当铺的时候,先皇曾将夜明珠典当在他的当铺,这件事就被祝掌柜足足说了二十年。至于他说的夜明珠有多大,我没有见过,谁知道他手上的会不会就是先皇那颗呢。”
那反正没人知道,这个祝掌柜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江词啧啧了两声,只听见不过片刻,这枚夜明珠就被哄抬到了一万八千两。再看各个包厢里的财主们,都是财大气粗的商人,江词又瞥了元祈一眼,不知道他突然带她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