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祈无事,江词紧绷的神经于是放松下来,她为了给元祈拿药可是差点被毒蛇咬了,这点等到他醒了可要和他好好说一声。他受这伤总归是因为自己,她不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既然做了点什么元祈却不知道,那她岂不是白做了。
元祈这马车面前一大堆太医鼓捣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江词见此,就自觉地退到一旁歇着。原来皇宫这次派来了四驾马车,皇帝和董贵妃同乘一架已经离开了,那剩下这三架,一个是给纪楚含准备的,一架是给元祈准备的,那这最后一架马车就是给她准备的咯。
真是稀奇,来的时候三架马车,何以回去的时候又多预备一架马车呢?
不远处纪楚含负手而立,面色从容淡定,江词出神地瞧了他一会儿,他的马车也已经备好了,他就先走了又能怎么着,非要尽什么太子的本分么。她瞧着随行的侍卫已经请示了一次,却被纪楚含一口拒绝了,他似乎是瞥见了她的视线,向这边扫了一眼。
江词于是别开眼不再看他,纪楚含却看她那副样子,心情顿时却好了些,他打发了随行的侍卫,朝着江词的方向走过去。
江词察觉着纪楚含的身形越来越近,一时间有些焦躁地站起身,却见纪楚含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正欲追问,却见摊开的掌心中摆放着一枚白玉簪子,赫然是她在与毒蛇周旋时掉落的那枚。
她接过,淡淡地道了声谢,仿佛方才所有的温存皆是南柯一梦。
纪楚含见她转身欲走,脱口而出:“郡主似乎总是戴着白玉簪。”
“……太子殿下观察细致入微。”
太尴尬了,这样怎么聊的下去,江词向纪楚含微微颔首,算作是回礼了,然后直奔元祈的马车而去。
“郡主。”纪楚含在身后叫住她,江词顿住了脚步,不由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纪楚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不想江词去找他那个四弟,“四弟有太医照顾,郡主的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先行离开。”
静默片刻,江词才道:“殿下的马车不也已经备好了么,怎么不见殿下先走一步呢?我知道殿下心系我四哥的安危,我也是如此,所以待会儿我和四哥同乘,替他照看伤势,这样方才能安心。”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笑,掺杂着几分嘲弄和自嘲,她不知又哪里得罪了纪楚含,却听见有人逐渐走进,恭声询问:“殿下,您被利刃所伤,这伤口还需及时处理,属下已请刘太医在马车前等候,殿下还是先去止血、包扎一下伤口。”
江词心头一惊,不由回头,原来纪楚含也受伤了。她粗心大意,竟连这点都不曾发现,她顿时懊悔不已,方才他们离得那么近,可他一袭玄色衣裳,她连他流血的迹象却都未曾察觉。
她真是愚笨,纪楚含和尤鸷纠缠打斗了那么久,而且尤鸷又擅长暗器,他怎么可能是个不受伤的铜墙铁壁呢,她只惦记着元祈的伤势,却忘记了纪楚含也是会中招的。
江词凑上前去,瞥见纪楚含的肩头处比寻常衣料颜色要深些,果然衣裳有一处裂痕。她担忧着他的伤势,尤鸷的暗器万一也是猝了毒的该如何是好,她紧张兮兮地正欲察看,却被纪楚含一把手无情地甩开。
江词看着被甩脱的双手,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抓住,她一时有些愣神,还未抬眼却听得纪楚含冷冰冰得话语,不掺一丝感情,“郡主须知男女有别,纵然你我是堂兄妹,也不可失了礼数。我这有太医可以照看,郡主放心,快去看看我那四表弟现在如何了吧。”
他是在埋怨自己只顾着元祈,却对他漠不关心。可现在她想要关心他,纪楚含却也不给她机会了。
算了,反正宫里的太医医术高超,替他处理好伤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可这样想着,却总是惦念不下。他的玄色衣裳颜色深沉,看不出什么到底伤口处到底有没有中毒,若是万一呢,唉,她又在杞人忧天。
江词观望着转身的纪楚含一步步离开,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殿下,你这伤……若是中毒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又凭什么告诉自己,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有够蠢的,江词只想打自己两个嘴巴子,却见纪楚含脚步停歇了那么一会儿,听完她这番话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江词暗暗地摇摇头,抬眼看元祈跟前的太医大多走得散了,于是回到了马车边。门口却还守着一两个太医,见她走来时向她行礼,江词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掀开车帘走进马车,却见元祈已经醒了。
他衣衫不整得,头发也散乱,宫人们大概已经为他擦拭了脸庞,不免头发上还是沾染了些许泥点子。当然,即便如此,也比自己看起来说得过去。
他见江词走进来,面容夸张地做出惊讶的表情,“妹妹这是去田地里种庄稼了?”
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开玩笑,江词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昏倒时压在我身上,我整个人都陷进泥堆里了。你这个人,昏倒了也没忘捉弄我,偏偏还在我上头。”
元祈闻言忽地一笑,“我这是为谁才昏倒的?妹妹你不防告诉我,免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行了行了,你这不是没事么。”江词心虚地打断他,“而且,你不知道,我刚才为了去给你解毒,跑到竹林里遇到了一条毒蛇!差点我就成了毒蛇的盘中餐了,然后……”冷不丁想到纪楚含,江词烦躁地抛开思绪道:“你看我这牺牲够大了吧。”
“实属辛苦妹妹了。”元祈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江词在心头松了口气,还好,他对自己所说的那个‘然后’不感兴趣,不然叫她再提起一遍纪楚含,只怕又要浑身不自在。
外头的侍卫此时问道:“四殿下,郡主,启程回宫了。”
江词嗯了一声,就听得那侍卫踟蹰着问道:“郡主不去那驾空马车上么,那是太子殿下叫宫中多预备过来的……”
“什么时候主子的事轮得到你来多嘴了?”元祈却不耐地打断他,那侍卫立马低下头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闭嘴。”元祈放下车帘,不动声色地打量江词,“我替妹妹先做决定了,妹妹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你都说完了还来问介不介意,说这个有个屁用,江词心中揶揄,但确实她本来也说好要在这驾马车上的,这个侍卫未免太过多事了。
元祈问:“既然有一架空着的马车,妹妹为何不去,还要和我挤在一起?”
“四哥这伤是因为我,我当然要知恩图报,沿路上照看四哥了。”江词答着,马车已然行驶,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行程泥泞而颠簸。
元祈便不说话了,江词靠在车壁上休息,忍了他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说道:“四哥你这衣裳就不能穿好了么?”
从江词一进车厢她就想说了,无奈于她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还以为元祈能收敛点。谁料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听她这一番话,元祈不由哈哈大笑,笑得分外开怀,“我怎么了,这不都是你的杰作么?”
江词干咳了两声,确实她当时要探看元祈的伤势,将他的上半身衣裳给扒了,后来太医进来的时候也没替他整理整理,但他也不应该就这么示人吧,更何况她这个大黄花闺女坐在他面前呢。
虽然他这身材确实好些,健硕而有力,紧实的肌肉宽厚的胸膛……江词摆摆手,不去看他,“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把衣裳穿好吧。”
元祈却轻声一笑:“我这一动就会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不如妹妹你来替我穿?”
江词:“……”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但江词一想到若是下马车时,元祈还衣冠不整的,偏偏她还和元祈共乘一架马车,让人想不多想都难好吗。
江词暗暗地在心里又给元祈记了一笔梁子,一不做二不休,横着心闭上眼,开始替元祈穿衣裳。无奈闭眼又看不清,江词只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正欲替元祈穿上袖子,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忿恨地抬眼,只见元祈笑得喜不自胜,笑道:“掩耳盗铃。”
她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眯着眼睛为他穿衣裳,又什么都能看见。江词一赌气,眼睛也不眯了,直接瞪大了眼睛,先是狠狠地剜了元祈一眼,然后左一个袖子,右一个袖子,将元祈的两个手臂都套进去。
许是江词太过于用力,元祈好像是牵扯到伤口了,嚷嚷着叫疼,江词却丝毫没手下留情,她心里清楚这货最会夸大其词,反正这货让自己给他穿衣裳,那她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滋味。
最后江词给元祈整了整衣襟,本想着用力一些好把这个气人的主儿给勒死,马车却骤然一停,江词冷不防整个人跌进元祈的怀里。
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句冰冷的质问,“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