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瞬，摇摇头：“不了……不上去了。”
气氛静了两秒，有些尴尬。
瞿泽云的视线淡淡的挪开，银丝镜框在大厅灯光下反出的光有些耀眼。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其实想问的是那句‘逆鳞’指的是什么意思，可若是这么贸然的问出口，未免赤裸的有些难以启齿。
“刚好来办点事。”他云淡风轻的答：“看见你被一个小角色羞辱，连肖氏门都不让进，好奇下等在旁边看看了。”
我两边脸羞的滚烫，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等’？你很早就到了？”
他睨了我一眼，语气平缓：“不早，刚好在你来的前几秒上车回程。”
也就是说，他自我来肖氏门口到现在，都在……偷窥？
意识到这点，我一阵不自在。
“谢谢。”想了半天，毕竟人家帮了我。看戏这种事人人都乐得其见，瞿泽云能伸出援手，就已经够我感谢一壶了。
“不必。”少顷，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眯着狭长的眼睛看我，“不过若是你硬要谢的话，我不介意用你来充个数。”
“啊？”我愣了。
我原本以为瞿泽云会让我替他公司打打片场。
充数这个词在我印象里不算是个好词儿，那种勉勉强强，甚至有些迫不得已的味道。
傅氏先前举办员工会的时候，顶头人在说话，下面铁定要顾上一帮人跟看猴似的拍手叫好。我觉得除了这么跌面的场景，瞿氏家大业大，不会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帮忙。
可等我被瞿泽云带到某座公寓门口时，我才顿悟过来，自己推理的跟他想做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瞿总你这是……拐卖人口？”我悻悻的瞄了眼面前的宅子。
占地面积跟肖阳屿在纽约的那栋豪宅有的一拼。
他失笑：“下来吧，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不吃人。”
我没搭上他凑过来的手，颠了一脚顺下去，抬头，就看见了他绽在嘴角边的笑。
淡到可以忽略的那种，可偏生配上这么一张逆天好看的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
“这是你家？”我问。
他点点头，迅速的收敛起表情，又恢复了冷漠如斯的模样：“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瞿泽云领着我进了公寓门，我也不扭捏，紧贴着步子跟上去。
我原以为肖阳屿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不愿与人亲近的人了，可直到踏进这里，我才明白一个词儿叫人外有人。
瞿泽云的大宅子装修豪华的堪比欧美城堡，地上铺的朱色毛绒我在国外的某个拍卖会上看到过，一平米就有五万刀，比得上A市某些地方的房价。
他在这点上比肖阳屿细心周密的多，可偌大的宅子，也比肖阳屿的冷清上不少。
“你这怎么冷冰冰的？”我舔着脸腹诽了一句。
瞿泽云窒了一下，目光从我身上带过，少顷，语气如常的问我：“你觉得怎样才好？”
“不必特闹腾，那种一进来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就挺好。”
我努力的把想象中，跟肖阳屿间存在过的温馨给吐出来，可那么点蹩脚的词儿一从我口中遛出，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瞿泽云挑起眉锋，问我：“你觉得这里不干净？”
我默了一下，单手起誓：“这里绝对比我脸还干净不少。”
他沉默，阔着步子走上楼。
我跟上，绞尽脑汁把毕生所学的形容词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然后一拍手，异常兴奋的拦上去：“是人情味儿，房子是好房子，可这些跟公司似的，都得好好经营，一个人住的地方，只能叫房子，叫不了家。”
瞿泽云一窒，褐色瞳仁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闷。
我悻悻的吐舌，有些窘迫。
又走了两步，一套带着细腻香味的衣服就丢我脸上。
顺手拖住，是条及膝的礼服裙。
白色的花边，针脚缝的细密又好看，质地也绝对是上品。
“换上。”他说。
我‘哦’了一句，偷偷打量他一眼。
瞿泽云没说话，唇线紧紧抿着，盯了我一会儿，才折出房间外。
礼服的两侧有衬腰形的鱼人线，我的身材在近三十的年纪还算是凹凸有型，换上这套衣服后，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人臭美起来真的什么事都敢做，例如我，前脚换完衣服，站在浴室的半身镜子前晃悠了好几圈，旁边小盒子里半封存的未拆装化妆品就入了我的法眼。
我，鬼使神差的拿起它们，认真的打量。
是阿尔玛旗下的化妆品，老牌子，市场价上绝对不算便宜的存在。可傅氏在这小半年风吹雨淋下攒的钱也够我奢侈一小次，它的价位也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身上质地精良的礼服像一只磨人的小妖精，诱导着我给那张略失血色的脸天上几笔。
忙活了有小半个钟头，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瞿泽云低沉的声音响起：“付小幸，你准备好没？”
彼时的我刚好完成发型的最后一笔，面上施了精致的淡妆，我对自己这般模样还是很满意的。
有很久没有仔仔细细的折腾过这张脸，现在看来，果然女人也得像热爱男人那样好生热爱自己的脸。
“来了。”我应了句，步子飞快的过去开门。
门咔哒一声，缝隙外，灯光曝进来，修衬着瞿泽云那张硬朗的脸型。
他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我也因为他怔的那么一下，跟着愣住。
四目相对，瞿泽云冷峻的脸轻轻偏到一边，折头时耳根的红却尽数落进我眼里。
“你化妆了？”他问我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有些虚：“抱歉抱歉，一不小心用了卫生间的化妆品……多少钱我补给你……”
我的脸大抵也很红，只记得那时浑身又羞又烫。
瞿泽云目光重新辗到我身上，恢复了之前的凛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比之先前他此刻的面色会更柔和几分。
“不必，只是用到了正途上。”
我跟他一前一后的下楼，到客厅时，他忽然让我停住，强制的摁我坐在沙发上，然后兀自走到鞋柜边。
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虽然第一眼有几分陈旧，但看得出做工的精细，这么一来，倒勾起了我的好奇。
瞿泽云半曲着上身，以一种单膝点地的姿势蹲在我身前，指头一勾便打开了盒子，露出一双毛皮细腻的手工高跟。
“试试看。”他眼里有些期翼，明明是这么损形象的姿势，看上去却分外优雅。
我不忍戳破他的好意，从他手中接下来，“我自己来吧。”
换好，尺码刚刚合适，跟身上的礼服完美搭配。如果不是盒子上蒙着的那层灰，我甚至要以为这是给我量身定制的。
瞿泽云似乎比我还要讶异，眸中的色彩涌动了良久才渐渐趋于平静。
气氛一下安静了。
“瞿总，这鞋……”我真觉得挺好看，刚刚自我陶醉的那么几秒，血气一上头就想要他开价卖给我。
“送你了。”他突兀的声音扫过来。
我怔住，看到他略显薄凉的眸子。
“……你还是开个价吧……”我憋红了一张脸，小声的说。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受嗟来之食。
虽然意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就大概这么回意思。
我跟瞿泽云不熟，手指头都数的清的见面次数，要人家这么厚重的一份礼，想想都受之有愧。
瞿泽云倒像是不好奇我会这么说，欣长的身子直起来，三个指头微微摩挲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