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杭一怔。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什么？”
我低头，他握住我的力道更紧。
“小幸，我不喜欢兜圈子。”
我嗓子眼里像卡了刺，温吞了半天才说：“曹子杭，我喜欢的是肖阳屿。”
“可是我们在一起六年，你跟他，六个月都不到。”他的声音低极了，带着几分让人疼惜的受伤。
“这不是该用时间来衡量的。”我挣开他的手。
那一瞬间，脑子中没由来的就想到了某个人。一次惊鸿一瞥，又或是一次一见钟情。
有的人第一眼就能看上，而有的人纵使在一起一辈子，都将隔着巨大的鸿沟。
他收回手，眼睛里像多出一丝决然。
“可我不会放你回他身边。”
“我知道。”我轻轻押了口粥，瞳孔大概比死水还平静：“他大概也不会想我回去了。”
四下静籁，客厅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安宁。
令人窒息的散漫着。
两天后，晚上。
餐桌上闪着昏暗的光，蜡烛尖挑动起兹兹的声音，弥漫在空气的间隙中。
墙壁上的指针指到十二那个数字，A市的最后一班飞机也该起航。
付博砬上回说肖阳屿会在三天内离开，好几次我有心让时佳君去打听他启程的具体时间，最后想想还是折回座位上。
不论如何，我都再没有去见他的理由。
方才过了零点，末尾一班飞机也正式离开，这下连去机场拦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付小幸，你该彻底死心了。
电子门那边传来咔哒一声，闷沉沉的紧。
曹子杭逆着光，背对着外头的阑珊，脸色发寒的看我。
“你回来了？”我趿着拖鞋，借着蜡烛微弱的光走到门口。
“跟我走。”他抛下一句话，不由分说的拽住我的胳膊，力度大的惊人。
“去哪？”我拗不过他，被塞上车，外头淅淅沥沥起了小雨。
雨刷在车玻璃上轻轻的滑着，雨水沿着紊乱的轨迹蜿蜒下滑。
关门，挂档。
曹子杭抿着唇，夜色隆重，只能依稀靠着车前的姜黄的车灯辨出模糊的轮廓。
“付小幸，如果我公司破产了，你会陪我逃债么？”
他的声音压抑极了，像年久失修的老录音机。
我心里咯噔一声。
“你都准备好路线了？”我问。
“嗯。”那边传来轻微的应声。
“曹佳呢？也安排妥当了？”
曹子杭一怔。
曹佳在那次跟丁珰一起来闹过后，就没见过她的影子。
她自然在A市的，我知道。曹子杭在护着我应付她，我也知道。
“你还能想到她？”曹子杭挑眉，往前开了一会儿，依着路边停下。
我没答话。
“小幸，我再问你一遍，我要你跟我走，你走不走？”
他的声音有些泛哑，更多的却像是期望。
我想了想，脑子里掠过付博砬的脸。
他自上回那个晚上后就再未露面，偶尔从洋葱头的嘴里能听到他的近况，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深知他一切安好。
好像了无牵挂了。
“已经在车上了，你不是说不放我走的么？我还有的选？”我学他的样子挑眉。
下定一个重大决定的时候，似乎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这些勇气，通过具像表现在脸上，似乎又能从曹子杭的表情里读出来。
“那好。”良久，他说。
车子重新发动，躲在雨幕下，四遭除了大雨溅落的声音，就只剩了彼此轻微的吐息。
曹子杭特意把车开的很慢，一句话没说，安静的要命。
我们两，像是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
目的地是个发着耀眼灯光的私人会所。
停好车，我从暖气中拔足出来，冷风直往领口里灌。
曹子杭意味颇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先上去吧，二楼，三号房。”
“那你呢？”我问。
他眼眸一沉，像是闪耀着某种悲伤的色彩：“后备箱里有很多东西，我晚点提上去，你在房间等我。”
“好。”
我乖巧的应下来，折头，走到停车仓的电梯口。
电梯门合上前，我捕捉到他依旧在注视着我的视线。
深沉的要命。
到二楼，摸索着红色地毯铺出的路，脚上还趿着那双来不及换的毛绒拖鞋，停在三号房前。
开门，一袭儒雅的背影撞入眼帘。
干净的短发，挺拔的身姿，倒三角的比例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模特。
我轻轻打着颤，一步步的逼近。
那人折头，熟悉的脸却逼的我两眼泛酸。
“来了？”肖阳屿特有的音线缠绕着我。
我终究是哭了出来。
他挑着眉锋，大步流星的走到我身边，骨节匀称的手摸在我的眼睛上，用很轻的声音呵责着：“刚见面就哭，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不是……在马来西亚吗？”我颤着唇，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
肖阳屿脸色有些复杂，收回手，上半张脸伏在阴暗里：“你知道我要去马来西亚，然后等着我离开？”
“我……”
我没有办法了啊……
你都不来见我。
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跟着吐出的气息上下涌动着。
他嚯的拔出一把蛮狠的力道，两边胳膊紧紧的把我涌进怀里，属于肖阳屿的气息好闻又熟悉。
动作有些猝不及防，连带从喉咙里滚送出来的声音都略显生硬。
“怎样都好，别离开我了。”他低低的呢喃。
是我的错觉的吗？竟像带了哭腔。
“肖阳屿……”我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从最初的沙哑到了后头连尾音都发不出。
悲伤，喜悦，感慨。
所有矛盾的心情从心底一路向上，蜷在喉咙间，有股莫名其妙的感伤。
我以为再见到他时，会如上次一般争锋相对。
我以为时境过迁后，他待我不过是个陌路人。
好奇怪，我们谁都没有提起之前的矛盾，横隔在两个人间如深渊般的冰块，像在须臾间破化成水。
“小幸，我好想你。”他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从唇齿中迸出这句话。
我轻轻挣开束缚，仰头看他，期到了一张俊俏好看的脸，唇红齿白，眸间像有光在攒动。
“别看了。”他遮住我的眼睛，光线从缝隙中挤进来，依稀间能辨出从肖阳屿瞳孔中摘下的泪。
我晃开他的手，撒气般的拽着袖口不撒手，哭腔泛滥：“就要看！你都放不下我，为什么不来见我？欺负我很好玩吗？让我等你那么久，还让方葵对我说那种话……你是不是故意要惩罚我报复我？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
真的会让我难受的啊。
肖阳屿由着我撒气，宽厚的手抚在我太阳穴上，替我撩开了额前的发。
“方葵去找你了？”他很轻的问我。
我一怔。
对上他饶是疼惜的眼睛，心坎间像被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会是真的吗？这么认真的肖阳屿，会让方葵来给我脸色吃。
“她因为我去找你了？”肖阳屿重复了一遍。
眸子里的担心像把琴弦，轻轻撩拨着内心深处。
我忽然就释然了。
觉得自己真傻，竟然把全部的期望，都堵在一次见面上。
他不来，我就放手，他来了，我就死缠烂打。
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时佳君的消息传递失误了呢？如果约好时间的人本就是方葵，而肖阳屿从来都不知道这回事呢？
“你不知道我找过你吧？”我擦掉脸上的泪，认真的看他。
肖阳屿触了触眉，摇头，固住我的手腕，问我：“发生什么了？”
我脑子一热，眼泪跟着从眼眶里滚下来，然后特轻松的咧嘴笑。
“没什么，肖阳屿……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傻。我应该抓住你的，应该不顾一切的陪在你身边的。”
他的目光渐渐柔软，眼里流露出我触及得到的动容。
薄凉的唇覆盖在下唇上，肖阳屿的吻轻极了，像在呵护某样宝物一般。
我笨拙的回应着，胸前是他精壮的胸膛。
一如方才说过的话，想要紧紧抓住他，不顾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