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小姑苍白的脸。
这段时间傅家上下动荡不安，她几乎没有心思再去记挂小姑，却没想到小姑生病了。
“病人今天早上晕倒了，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希望你们做家属的能经常来看一看，否则的话，一个人，心情更容易变差的。”
傅晴点点头，道：“好，我以后会多来看看小姑的。”
“小姑？”花遇愣了愣，“她没有其他直系亲属了吗？”
傅晴道：“有，但是不会来的。”
花遇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再问。
谁都有秘密，这些患者也不例外，做了这么几年精神病医院的医生，他也算是彻底看开了。
傅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唇角有似有若无的微笑，很淡很淡，这个人看上去也是云淡风轻，像是温柔的风。
傅晴看着他不禁失了神，还想说什么，冷不丁不远处传来敲门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傅晴有些惊讶地在这里看到了顾承璨。
“你来了？”花遇笑着问。
“嗯。”他的目光落在傅晴的身上，笑眯眯地问，“有客人？”
花遇摇摇头：“是来探望家属的。”
顾承璨往前走了两步，和她打了个招呼：“傅小姐，有段日子没见你了。”
花遇看了看两个人：“你们认识？”
顾承璨微微颔首：“算是认识吧。”
“我去过你的婚纱展。”傅晴回忆起了之前在国外参加的那一次震撼人心的婚纱展，“迄今为止，只有你设计的婚纱让我萌生出了结婚的念头。”
顾承璨笑得更灿烂了：“哇，这个评价真的是不得了。”
“唯一能让我哥哥觉得不错的婚纱设计师，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听到傅晴的话，顾承璨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他问：“你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傅晴道，“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我想，一定比之前过得幸福吧。”
“他真的离开了？”
“嗯。”
“这样啊。”顾承璨若有所思。
傅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上次加欢姐出事，是你救的吧……哎，一直想跟你道谢来着。”
“不用了。”顾承璨摆摆手，道，“我和她是很多年的旧识了，这是我理应去做的事。”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随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花遇。
“你之前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事找我的吗？是什么事？”花遇问顾承璨。
“心理咨询师啊，想让你帮我解决一下心情问题。”
花遇瞥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还能有什么心情问题，无非就是你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生不喜欢你。”
被花遇说中了，顾承璨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傅晴道：“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花遇挥挥手：“那你路上小心。”
“好。”
等傅晴走了，花遇给顾承璨倒了一杯茶，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问：“说吧，到底什么事？”
“刚才那个女孩儿你知道是谁吗？”
“谁？”
“傅氏集团的千金，傅晴。也就是傅寒的妹妹。”
花遇愣了愣，尔后恍然大悟：“那她来看的病人是傅老爷子的女儿？”
“嗯。”
“她怎么会疯了？”
顾承璨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那场大火你还记得么？”
“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
“嗯。”顾承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缓缓地开口道，“就是那一场死了很多人的大火。”
“我记得。你爸妈不是也经历了那场大火吗？”
是啊，多么幸运，那场大火死了几十个人，他的父母万幸活了下来。
虽然是万幸活了下来，但是她的母亲的两条腿被烧伤，截肢，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你说什么？”
顾承璨道：“那是有人蓄意纵火，那个人具体想杀掉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死于那场大火的人，大多都是无辜的。”
花遇打了个寒颤：“你别乱猜测了，很吓人。”
如果只是胡乱猜测那该有多好，他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花遇问：“你来找我不会就是来追忆过去的那场火灾吧？”
“当然不是。”
“那你是要来跟我分享你的情感问题？”
有什么好分享的，他的情感问题……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啊。
顾承璨给了他一个白眼，压低声音说道：“让你来帮我找个人。”
“我是侦探吗？天天帮你找人？”
“那没办法，谁叫我们花医生深藏不露，手里全是人脉。”
“怕了你了。”花遇耸耸肩，算是同意了。
顾承璨随手翻开他桌上的几个病例，啧啧两声道：“我说我的花大医生，你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吧？天天跟这些精神病人打交道，搞得你已经没有心情谈恋爱了？”
花遇干咳了两声，说：“我天天这么忙，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
“谈恋爱了你就不忙了。”
“说我这么起劲，你自己的大事你不解决？”
“我倒是想解决，谁来给我解决一下？”
花遇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呢？”
提到他喜欢的那个人，顾承璨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中国第一好损友。
他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先走了啊，工作室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每次提到她，你都是逃避。都逃避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逃避？”
顾承璨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想逃避，他也不想当个懦夫，可是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所以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顾承璨没说话，花遇又问：“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喜欢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就没有见到一个让你动心的？”
没有。
他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
因为遇见了那个人，所以之后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光彩。
这个世界有几十亿人，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明明那么瘦，却住进了你的心，然后把每一个缝隙都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顾承璨摇摇头，答：“没有，也不会再有了。”
“为什么不追了？”花遇不明白。
为什么不追了？顾承璨陷入了沉思。
因为知道她喜欢的是别人，所以不想再介入她的生活。想做的无非就是让她开开心心的，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借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任何想法了。
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可以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她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甚至可以为了她离开，可就是做不到去破坏她想要的生活。
见顾承璨不回答，花遇直起身，舒了口气，问：“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吗？”
是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比起占有，我可能更擅长的就是放手吧。”
“不明白你。”花遇想，也许顾承璨只是故作深沉地想要装一把情圣。
顾承璨笑了一声，声音里多少有点无可奈何：“等到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等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放手的人，他就会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所有的心情。
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占有的。
占有，是本能，放手，是本事。
顾承璨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男人是在一阵急促的电话声中被惊醒的。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刚睡着没多久，就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因此他非常不满地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手机屏幕在深夜里泛着阴森的光。
旁边睡着的女人也醒了，睡眼朦胧地问：“怎么了？有谁找你吗？”
他看着屏幕看了很久。
最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我。”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却是某一个很遥远的回忆。
以至于他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什么事？”
“救我。”那个人说，“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他们都在找我。”
男人勾起唇角，道：“江曼。”
电话那端的人压低声音，说：“快点，我在瑞星车站，你来接我。”
男人哼笑了一声，道：“江曼，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凭什么来要求我？”
江曼顿了顿，尔后她说：“因为我手里握着你的秘密。”
男人坐在床边，点燃了一根香烟：“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秘密。”
“倒不是你的秘密，更准备的说，是你们家族的秘密。”
男人哦了一声：“你说。”
“那场大火。”
男人瞬间僵住了。
身边的女人问：“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男人翻了个身，道：“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那场大火有你们家的份儿。我还知道，那场大火里有几具尸体根本就不是被烧死的，在火灾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我说的没错吧？”
男人握紧手机的手被自己捏得发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低吼道。
“你怕什么，那场大火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只是跟你的爸妈有点关系。”
他忍无可忍地说：“闭嘴！”
“现在，来瑞星车站接我。”江曼笑道，“否则，明天早上你看到的头条，就是十四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